第44章 打狗也得打主人
老人在张学正的搀扶下，慢慢走进县学大门，浏览着学府内的环境，频频点头：“青松，你干的不错啊，把这县学办的有声有色。”
“夫子谬赞了，学生只是做了分内之事。”张学正轻轻的说道，“夫子 ，小心台阶。”
“你啊，就是过于谦虚低调。”老人摇摇头笑着说道，随后停下脚步，问了一句：”你一生行事谨慎，为何这次要卷入这件事中？”
“夫子，您曾教导我要学以致用，我这人天赋有限，不能行仕途以报国，也不能上阵杀敌，所以致力于育人为目的，希望可以通过培养人才，可以报君恩、为国做贡献。但是这么多年，眼见各种官场争斗倾轧，国家却越来越衰败，时常彻夜难寐。如今风波将起，有几人能置身事外？只要有一丝可能，可以改变国家格局，挽救我大楚气数，吾愿向险而行。”张学正认真的回答。
老人叹了口气，眺望远方：“如今形势比较复杂，老夫从京城得到的消息，宰辅的保守派已经发难了，提出了要罢免几个关键位置上的人，陛下态度尚不明了，但是国学院几个主张激进的大先生都被罢黜了。原本地方派持中间观望态度的这些家伙们开始下注进场了，接下来行事只怕更加艰难。”
“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学生顽固，让夫子费心了。”张学正俯身作揖，给老人行了个大礼。
“你我师生一场，不须说这种话。既然你志已定，那就让为师助你一臂之力。”老人拍了拍张学正的胳膊，迈步往前行去。
在县学内休息了片刻之后，一行人马便再次出发，直奔县衙而去。轿子落在县衙大门前，一个骑手下马上前拿起门口的鼓槌，敲响了鸣冤鼓。门子见了这阵仗，马上跑进去传报。不多时，就看见胡知县气喘吁吁的跑出来，来到轿前拱手说道：“不知是哪位大人驾临？”
老人掀开轿帘：“老夫，江中郡督学王守明，今日特地来贵县县衙鸣冤，为我治下学子讨个公道。”
胡知县一听汗都下来了，这是惹来大人物了——督学可是与郡守同级，而且即使郡守大人见了督学也得客客气气的。他赶忙低身引导，把老人迎进了县衙。本想引至偏厅就坐，但是老人表示今日来鸣冤报案，还是让胡知县带至平日审案的大堂之上。胡知县要让出自己坐堂的位置，老人也坚决不受，表示自己今日是苦主，站堂下更合适。胡知县心中叫苦不迭，让人连忙搬来太师椅，老人于是就坐在堂下，让胡知县接案。
胡知县坐在堂上，听着堂下的督学大人道来的学子被捕的“冤屈”，心中跟个明镜一样——这些不就是他让手下人干的吗。当督学大人提出要放人的时候，胡知县如热锅上的蚂蚁，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正在为难之时，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正是郡丞李士方到了：“老大人好啊，没想到老大人居然亲自前来这个小地方，士芳未能第一时间相迎，还望老大人勿怪。”
老人坐在椅子上，身子一动未动：“你不在郡上辅佐叶清，跑到这里做什么幺蛾子？”
“老大人错怪了，我是受郡守大人指派，来此地办差。”李士方拱手笑着说道。
“此处县衙大堂，也是你办差之地吗？你在郡上，也是这般随意出入郡守府的吗？”老人说话很不客气，李士方想开口说什么，直接被老人打断：“今日我来县衙击鼓鸣冤，无关人等勿来聒噪。”
然后老人站起身，对胡知县说道：“老夫希望今日黄昏之时，县衙能够释放无辜关押的县学学子。若逾时未见人，引发波折，后续责任全在你胡知县头上。老夫言尽于此，告辞。”说罢老人便自行离去，只留得胡知县和李士方二人面面相觑。
“大人，您看？”胡知县小心翼翼的问道。
“个老匹夫欺人太甚，理他作甚！你又不归他管辖，何须听他的。他若敢乱来，届时郡守大人参他一本，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李士方咬牙切齿的说道。胡知县闻言心安，拱手领命——这神仙打架，自己这小虾米逃不掉，只能抱紧大腿了。
黄昏已过，县衙“果然”未放人。
老人正坐在张学正的书房里饮茶，听闻下面的人禀报的消息，老大人不慌不忙，喝了一口茶，让张学正把外面候着的县学的督导先生们叫了进来。张学正又复述了一遍消息，众人们听完义愤填膺，军院的督导先生直接拍案而起说：“让我带着军院的人去把学生们救回来！”
老人轻轻的发了句话：“这么干与县衙所为有何区别？你们这一个个人师，不少还在我门下就读过，怎么当初教你们的、受的圣人教训都忘了吗？一个狗咬了你，你也要学它咬回去吗？”督学大人一发话，现场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咱们是人，还是文化人。能随便打狗吗？面对咬人的恶狗，咱们不只要打狗，还有纵容恶狗的主人也不能放过。”
老大人喝了一口茶，然后问道：“哪位是编撰学报的小彭先生？”
坐在席上的彭梦宁赶紧站了起来，给老大人行了个礼。老人笑着点点头，示意他坐下：“你编撰的学报，老夫在省直院也有所阅读。你们年轻一代有自己的见识和诉求，我这个行将入土的老头子，有些地方虽不赞同，但是老夫尊重每个人发声的权力。我很不喜欢有人强行去捂住别人的嘴，不让人表达自己的意见。普天之下，只有一人能这么干的，那就是陛下。”老大人的幽默，让房间里的人笑了起来。
老人笑了几声，说道：“小彭先生，这次就用你们提出的方案。但是有一个要求，就是明天打头的位置得留给我这个老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