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上春山

    天朦朦亮的时候，乐观悲翻身起床，收拾妥当之后，先是前往和发财约定的凡家铺子前的大树，看到发财留下要求见面的痕迹，便拿起路边的石块划了一竖，然后便赶往印制行，看是否还能取出报纸。一路上，发财感觉巡逻的捕快似乎增加了，街道上很多平素随意摆放的摊贩也少了很多。发财低着头，慢慢走到印制行附近，在一家路边卖早食的铺子里点了碗甜豆腐脑和两根油条，慢慢的吃起来，时不时眼睛瞟一下印制行门口——印制行还没开门，但是按照往常东家到的时间也快了。

    不多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但是其身后左右还跟着两个人，虽然对方是常服，但是乐观悲知道东家是被捕快控制住了——往常东家都是一人先开开店，而且身后这两人明显是为了防止人逃跑的押送姿态。看来印制行已经无法取报纸了，乐观悲默默的思考了片刻，看到没有再出现其他可疑的身影，便把碗里剩下的豆腐脑一口喝光，然后付了钱轻轻压下毡帽离开了。

    他绕了一圈，来到印制行的后墙——因为印制行平常印刷有噪音，所以东家这个店铺选址后院是靠着一条小巷，附近都是店铺为主，没什么居民。乐观悲隔墙往院子里扔了块石头，没有听到其他异响，便攀上围墙探出头，院子里无人看守，捕快应该是在前院守着等他自投罗网。他翻过院墙，熟门熟路的摸到放印制设备的房间，他此行的目的正是第三期报纸印制的雕版。轻轻从印刷机上取下雕版，用布包裹后，挎过肩膀斜系在身后，然后翻身而出。

    兜了两圈，确定身后无人尾随，乐观悲进了县学前往彭先生住所，把雕版交给了彭先生——有了雕版，想仿印报纸就容易的多了。乐观悲把自己所见情况跟先生进行了禀告，并告知了自己的猜想——按照目前的情况看，衙门应该已经摸清了报纸这条线的情况，今日设伏不成，待发现雕版丢失，对方只怕会直接找上门。彭先生闻言倒是淡定，告诉乐观悲，学府管理自成一系，地方府衙无权干涉过问，对方想拿人也进不了县学大门，但是也提醒乐观悲要小心行事，不要再随意进出县学，若有事来可来寻他，不要自己只身犯险。

    乐观悲拱手应答，在一旁候着。在先生忙碌的时候，他悄悄的找小书童询问平时是如何找湖里的渔夫买鱼的——平日里彭先生要吃鱼，除了自己钓，经常会让小书童去找渔夫购鱼。得知相关信息后，乐观悲便说自己去买条鱼来，晚上给大家解解馋，出了门。

    按照小童的描述，乐观悲在湖边寻到了正在湖面上打网的渔夫身影。乐观悲唤来渔夫，先是买了几尾鲜鱼，然后谎称说先生这几日想湖边泛舟钓鱼，想问渔夫寻租一艘小船几日。因平日里一直有交道，渔夫也没起疑，听闻是学府里先生想用船，直接一口答应——平日里县学里的先生们也经常会坐船出湖赏景，渔夫在湖边一处泊了几艘小船，便领着乐观悲直接去取了艘。乐观悲跟渔夫道别后，自己拿上船桨驾着船沿着工院往外划了一会，亲身体会才知县学的这个湖很大——划出去一段就能看到县学边界是道城墙，再划出一段就是县城外的地界了，这个湖连接了城内和城外。确定了县学内外几处湖边可以泊船上岸之地，随后便驾船返回了选定的一处距离工院很近比较隐秘的地方。把船绑在湖边的树干上，自己上岸先回了宿舍，换了套衣物，稍微休息了片刻，约定见面的申时快到了，便出发划上小船沿着湖边划出了县学地界，在此前已经看好的一处地方泊船上岸。此处芦苇茂密，适合藏船，行走不远就是一条官道。沿着官道走上一炷香的时间，就看到了县城的东门入口。此处作为侧门，不像南北两个主门那么大，门口驻守的城卫兵也不多，除了检查下进出的货物，行人并不怎么阻拦。乐观悲很顺利的进了城，然后前往和发财约定的见面地点。

    选了一处离大树五十步左右距离的地方，靠墙蹲坐下，把毡帽扣在脸上，装作睡觉的闲散汉，透着缝隙留意着。大树已经发出很多绿芽和嫩叶，让人恍然发觉，春光已经到来。乐观悲抬起头眯着眼睛看向大树的枝头，感觉那片青色连绵在一起像形成了一座山慢慢摇晃着压向自己、占据了自己全部的视野，感受到一片厚重的活力。

    听到鼓楼传出申时的报时声，过了没多久，乐观悲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大树周围——这次发财很聪明，打扮了一身乞丐装。发财被乐观悲悄无声息靠近的拍了拍肩膀，吓了一跳。接上头的两人，蹲在无人注意的角落窃窃私语。

    尽管之前乐观悲说过卖报纸的钱不必再上缴，但是发财还是带了来——看到发财认认真真的报备卖了多少、被没收了多少、结余多少的数量，乐观悲不仅露出了一丝微笑，这是个有原则讲道义的孩子。乐观悲再次表达了不用上缴的态度，但是见发财依然坚持，便说：“以后我可能还有事需要你帮我，你若愿意，这钱便放在你处作为后续支出。若不愿意帮我，便退还给我作罢。”发财一听此言，赶紧说：“公子何出此言！我自是愿意给公子效力的。”话到此处，发财这才把钱收下。

    处理完了此事，两人便谈起了其他。乐观悲拿出了第三期的报纸，在叮嘱安全为先的原则之后，交给了发财。至于发财说揪出了几个出卖了卖报之事的内鬼，准备叫人把他们揍一顿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乐观悲静静听完：“这事不必为难他们，本就是受了牵累。人能不能用、怎么用，按你的意思办，但是还是不要伤人，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小伙伴。”发财见公子情绪如此平和，没有介意“被出卖”的事，自己倒也不好再喊打喊杀，摸了摸头应承了下来。随后乐观悲让发财俯耳过来，低声交代了一些事，随后两人便分开前后离开了之地。

    一阵微风拂来，大树树枝轻轻晃动几下，树下已空无一人，只留下黄土路面上，被人用脚擦拭掉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