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若遇猛兽不可逃

    下午时分，凡非凡的小跟班出现在印制行门口，他进门片刻后便离开了。乐观悲并未上前相认，他怕引起有心人注意。隔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他才起身进了印制行的店门。

    店里伙计迎了上来，问到：“客官，有何需要？”见乐观悲拿下毡帽后，才知道是熟人，笑着说：“公子来的再早些就好了，刚刚有人来找，见您不在，留下了封信给您。”说罢返回柜台后面取了信送了过来。

    乐观悲点头致谢，然后走进里间，打开信封，正是好朋友凡非凡的来信。信中告知了乐观悲——县衙的人已经找上了说书人，通过这条线已经摸到凡非凡身上。但是他并没有按照乐观悲送的纸条上所讲，推到好友身上，只是自称看到了报纸，心生不忿才找说书人去宣扬。让乐观悲不必担心，因为凡家在当地还有些影响力，找上门来的捕快也是家里的老熟人，所以衙门的人并未为难他。他打听到这件事因为提及当朝宰相大人，已经引起知县的注意，是知县下了命令让捕快们彻查此事。信的最后提及，如今捕快们已经注意到报纸，正在摸查报童这条线，他已被家里禁足，无法亲自前来告知，见信之时他已经返回军院报到，请乐观悲务必小心。

    乐观悲看完心头一暖，好朋友被自己连累了，还在努力帮自己。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把信揉碎了扔进了店内的茅厕之中。然后找到了店东家，说今日自己酉时要先取走一批，请东家届时把印制出来的都打包好，到时自己会来取走。说罢便称有事要处理，先离开了印制行。

    自己兜了一圈，买了些干粮和东西，中途还遇到有个卖报童在偷偷卖报纸，他不确定是否暗中有人在盯梢，并未上前去，只是紧了紧身上系着的包裹，默默看了会就离开了。离酉时还有大概一炷香时间的时候，他出现在了县城主城门楼子附近——因为潜龙地处大楚腹地承平已久，守门兵吏只是在大门附近看守，城门楼子上并未安排士兵。乐观悲曾人不注意，在城门楼子旁边找了处人家，这家房顶紧靠着附墙，他两三下先爬上围墙，然后再登上房顶，最后一个短距离的冲刺助跑攀附上了附墙，翻身入内，然后悄悄摸到了城门楼子正上方，下面就是进出县城的大门，此时正是县城离城时分，人流量巨大。乐观悲深吸一口气，大喊一声：“大楚战败，奸相卖国，罪证在此，声讨国贼！”手一挥，一大叠报纸洋洋洒洒从空中飘落。

    下方本来忙碌的人流，被这一声大喊，像施了定身法，一下静止下来，然后突然就开始涌动，人们好奇的伸出双手向空中去抓落下来的纸张，局面瞬间如沸油淋向水面，人声鼎沸、牛马嘶叫，本来有序进出的人流变成了个激荡的漩涡，守城门的兵吏一时愣着当场，下意识去维护秩序。等反应过来的将官带着人从混乱的人群中挤出来，想上城楼抓人的时候，早已人去楼空。

    此时“罪魁祸首”已经在赶往印制行的路上——本来计划留给卖报童的几百份报纸，因为已经无法按计划交到他们手上，所以乐观悲决定用作此用，这样既把消息快速扩散出去，又可以吸引城里捕快们的注意，降低去印制行取报纸的风险。乐观悲赶在酉时刚过就到了印制行，东家打包好了共计一千两百份报纸，等乐观悲确认后便放在了送货的牛车上。乐观悲又问东家讨要了一些库房用来防潮的稻草，铺盖在报纸上，做完这一切，乐观悲跟东家道谢，便坐在牛车上前往县学。

    途中遇到了匆匆跑过街口的捕快，乐观悲压低毡帽，装作睡着的样子斜躺在稻草上，把报纸压在身下，没有引起注意，安然抵达了县学。因为车辆不得入内，请车夫帮忙把报纸搬进了县学，门子因为之前早已见惯乐观悲进出县学办学报的事，倒也没阻拦。等到报纸都搬进了宿舍，乐观悲舒了口气，给了车夫一些赏钱答谢。整个工院还没开学，宿舍里安安静静，乐观悲坐着缓了口气，便带上几份刚印出来的第三期报纸，赶往彭先生住的小院。

    敲响院门，小书童见是乐观悲甚是开心，转身就喊道：“先生，先生，乐观悲来了~”

    乐观悲跟随着进了院子，就见彭先生推开门帘快步走了出来。乐观悲给先生俯身作揖行礼，彭先生一把扶起，口中说到：“你怎么还是回来了！没事吧？”

    乐观悲把今天发生的事简短给彭先生禀明，然后奉上了报纸。彭先生看到印出来的第三期报纸，神色复杂，虽然乐观悲短短几句言语，但是他也能感受到其中凶险，彭先生拍了拍乐观悲的肩膀：“观悲，你辛苦了。圣人云‘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吾等所为皆为正道之举，其他先生也已配合而动，待上达天听，自会天雷震动、肃清奸邪。省直院支持吾等的行书已经在路上，如今虽有宵小阻挡，且看他们还能为虎作伥多久。这几日，你就好生歇息，保存有生力量。还有因此事卷入的报童等人可有安排妥当？”

    乐观悲把之前交代发财如的事，告知了彭先生。先生皱起眉头说：“你怎可把责任背负在自己身上！此事对我无妨，我有功名在身，他们也不能奈我何！但是对你来说，却不是小事！若因此连累你的前程，我岂能心安！你切记，若衙门的人查到你身上，你就如实直言是按我吩咐办事！万不可再出头！”乐观悲听先生说话已语带严厉，便俯身称诺。

    当晚彭先生留乐观悲在小院里吃饭。当知道乐观悲暂时还是不打算回家，坚持要留在县学帮忙，彭先生便嘱咐他每日可来小院吃饭，还让书童找出备用的被褥给乐观悲，以免他在宿舍缺乏生活用品从而无法睡觉。

    饭后乐观悲绕着县学大湖跑步、锻炼，还去了趟军院，但他只是在军院门口静静的望了一会，然后就转身离去了。回到宿舍，乐观悲把物品整理好，便早早熄了灯上床。在黑暗中，他睁着眼睛在脑海里复盘了当前情况和可能会出现问题的地方，在心里计划好第二天要做的事，然后便立刻闭上眼入睡——他和父亲当初行商在荒野里穿梭的时候，父亲曾告诉过他，当遇见想吃人的野兽，千万不能逃跑，因为你一但害怕转身，只会命丢的更快。只有直面挑战，才能获取一线生机，和强大的对手对抗，更是要做好持久战的准备，要集中注意力留意对手的一举一动，并抓住一切机会调动对方消耗对方，同时也要尽量保存自己的力量等待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