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监
很多时候思念是一个人的事。
贺昭慢慢调着相机里周舒瑾的照片,翻来覆去也只是从前拍下的那些。
贺昭越发觉得对他也有愧。
贺昭总觉得这样的感情是羞于启齿的,当面对他的坦诚以及试探,自己的答案一定很不如人意。
所以他才一遍遍执拗地表达着自己,却从来没有在这里得到所希望的回应。
这些对周舒瑾来说也是很无望的吧。
浪子回头,没有金不换。我们都只能往前游,直到下一个岸边,直到偿清罪孽和亏欠。
周舒瑾,我跟你不一样,我下一个岸边不一定有你在等着我。
那是一片孤岛。
“我说,你该出去走走了,这么想下去人会变傻的。”晋军往监狱里开着车,“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贺昭不发表意见。
一到这时候他就装死。
到地方了,他们的车子刚刚停下,飞雲就过来敲了敲他们的车窗。
“哥,相机不能带,放大厅里让我的弟兄替你看着。我带你们进去探望一下陈合蔚。”
听到这个名字,晋军沉重地吐出一口浊气。
飞雲:“周舒瑾有消息了吗?”
“没有。大概需要我自己去一趟冰岛。”
“可惜那里不是我们的辖区,也不属于我国境内。你出行一定要注意。”
“不要紧。”
车外细雨绵绵,空气里透着一股早春的气息。飞雲穿着工作制服,宽肩窄腰,装备完善,威严不可侵犯,他撑着一把寻常黑伞站在车外,伞柄是正常雨伞的两倍有余,看起来就有一定的重量。
“这样子是要去哪?”
飞雲:“工作不好细说,临出门接到了你的电话,把班换了换。”
“这都可以”
“仅是不凑巧,下不为例。”飞雲看着晋军,“这位是……”
“陈合蔚在学校里的朋友,关系还好,过来看看他。”
晋军说:“情节很严重不能缓刑或者保释”
“江南将士监守自盗且私自销售毒品,比寻常百姓情节要更重,且拒捕,发生武装冲突造成我方将士伤亡,视为叛徒,明年秋后问斩。”飞雲平静地说着,伞面淌着一串串冰凉的雨珠。
晋军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事情败露时,陈合蔚是自乱阵脚才会选择跟子弟兵发生武装冲突。
“如果是不知情的情况下贩毒,没有与己方将士发生过冲突要怎么判”贺昭问。
“三到七年有期徒刑。”飞雲说,“出狱之后再也不能参军。”
贺昭皱起眉头看着一眼现如今还苗正根红的飞雲,希望陈合蔚一事刚好给飞雲掩盖过去。
飞雲:“陈合蔚的判决人证物证俱在,火并一事确凿无疑,判不了这么轻。”
贺昭想的是飞雲自己。
飞雲未觉。
晋军往里走,在安排下见到了陈合蔚。
他剃了寸头,监狱里没有毒品,他在晋军走后又惹上了毒品,如今是在戒毒期间,脸上一派瘾君子的病态。
两人相对无话。
陈合蔚抓着身上一阵阵蚀骨的蚁噬痛感,神情恍惚。
晋军问:“你自己知道怎么判吗?”
“我爹会救我的。”
陈鹤嘉已经被削去官职,贬为庶民,不过念起过往功德,给他留了些田地和基本生活的资产。
“我说过多少次,这些事一旦暴露,谁也救不了你!”
陈合蔚受到了刺激:“我爹会救我的!他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我有如今的下场也有你的功劳!你手上也不干净!”
晋军震惊地看着他。
“你还觉得是我的错?事到如今你还不自省的吗?”
“是你帮我搭的线!要不我也不会做得这么大!也不至于今天这样的结果!”
晋军皱着眉头,最终没有反驳他。毕竟晋军还不想因此又拖累了贺昭。
还好,贺昭跟陈合蔚的交易处于双盲的状态,陈合蔚是猜不到贺昭的,但贺昭猜了个大概。
等晋军离开探视窗,飞雲依法把晋军传去审讯室,最后移交学院的执法人员处置。
学院对此是有别的安排,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对于执行任务期间在外地做了违法的事情,可以酌情减刑以及按情节处置。
学院正在忙活年末的清扫活动,人手不够,江南刚好又把人派去执行任务了,人手也不够,加之晋军态度良好情节不重,飞雲临时跟着贺昭的车子把晋军押过去。
贺昭哭笑不得:“他什么人你不了解的吗?既然如此,你来看他做什么自己惹了一身骚。”
“有句话叫做,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晋军倒也很快就接受了事实,“而且说出这种话时,他正在发毒瘾,瘾君子是没什么道德底线的,自控力自然差得很。”
“你搭线那下线是谁”飞雲问。
“沈知挽。现在不也在你手上了吗?”晋军说。
飞雲是万万想不到的,这车子里所有的人包括自己都多多少少做了违法贩毒的事情。
贺昭对他撒了一个谎,接下来就要用许多的谎言来诓骗他。
贺昭:“看样子你也不怨他。”
晋军:“……”
确实不怎么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