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园林
周舒瑾给贺昭打了电话:“你在哪里”
贺昭:“白马园林。什么事”
“没事了。白天也在”
“不在。”
周舒瑾安静了一下,把电话挂断,在去枕风十里和白马园林之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选择先回白马园林。
他进门的时候,房间里各个位置的灯都没有开。
各式家具静默得像个巨人,整间客厅透着素描画上的荒凉。
再往里走,他就看见厨房里只开了一盏白蓝色的夜灯。
贺昭穿着白背心和黑色运动裤站在厨房里守着一锅面,同时煎着牛排。
“你做的饭?”周舒瑾说。
“厨师做的,我守着而已。”贺昭开玩笑说。
“哪有做饭做一半的厨师。”周舒瑾直截了当地戳穿他的话,自己上手替他把牛排弄到碟子上,配了些海盐,从酒柜里抽了一瓶红酒,“差不多了,再煎就老了。你把面捞干,做的是意面吧?”
贺昭点头,把两份面都盛了出去。
周舒瑾已经到花圃里摘了两朵玫瑰放到餐桌上的花瓶里。
“碍,真有兴致。”贺昭去厨房拿了刀叉过来。
“搭你的心情而已。把灯换一换,太素了。”周舒瑾换下正装正准备吃饭时,竹白打电话求见。
周舒瑾起身到门边接过他手里的资料,打赏之后又回到贺昭身边。
“什么事情”贺昭问。
周舒瑾把文件扔到沙发上:“不要紧,我们吃饭吧。”
“可你脸色不佳。”
“不要在意,都是些无关要紧的事情。”周舒瑾换上笑脸,与他干杯吃饭。
贺昭没有追究下去,毕竟追究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低头吃饭。
“贺昭。”
“什么事?”
“没。”
贺昭笑了出来,靠在椅子上凝望着他:“你吃错药了还是没吃药哪来的讲话讲一半的习惯!”
“我觉得你能原谅我是一件很神奇的事。”周舒瑾由衷感慨。
“你要是还想跟我一起往前走,最好不要回头看。解决问题的办法永远在前面。”贺昭说,“再谈下去你就坏我胃口了。”
“那好,我们吃完了然后尽早休息”周舒瑾很自然地说,“我抱你去。”
“我诚恳建议你自己爬着去。”贺昭受不了了。
不过吃完饭,周舒瑾还是像抱熊一样把他囫囵抱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周舒瑾又抱着他的脑袋,揉几下亲了几下。
贺昭挣扎无效,叹了口气:“你真的是很黏人啊。”
周舒瑾与他折腾了半夜,才有时间打开那份文件。
果然都是些世袭的公子哥。
周舒瑾精心指定一位,下了一道命令。
“此人,拉到皇家陵园引火自焚。”
他捡起夹在纸张里一张被人踩过很多次的照片,恼怒使他不禁有些手抖。他拉开一点被子,看到贺昭身上光滑如初,没有一点疤痕。
让人遍体鳞伤,并不需要让人留下疤痕就可以做到。
夜灯下,一只架着银边眼镜的小猫趴在自己的爪子上歪着头,专心致志地把人看了又看,对这个闯入自己领地的人满意得不得了。
“江南子弟兵筹款赈灾。”贺昭感觉到他没睡,睁开眼看到那只猫愉悦地盯着自己看。
瞳孔透亮。
贺昭也是第一次在猫的脸上看到微笑的表情,伸手把小猫的眼镜摘下来,又把它捞过来揉揉它软乎乎的肚子:“小猫。你在笑啊。”
这样子的周舒瑾总会让他难以避免地燃起一些不该有的希望,希望周舒瑾会像自己爱他一样深爱自己。
“那当然贷一些给他们,不用利息。”周舒瑾应道。
“不要紧”
“当然不要紧。我只是杀过他们的子弟,又不想与谁结仇,我是这样,你也这样。”周舒瑾说。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话。
贺昭懒散地睁开一点眼睛:“小猫,你在笑啊。”
小猫不说话,陶醉地看着他,陶醉地看着他的眉毛,眼睛,鼻梁,嘴巴,笑起来的脸庞。
“天地公平,让先生命运多舛,却对先生的面貌如此偏爱。”
贺昭伸出手拿了一小块镜子举到它面前:“不是,你现在的状态也很好。”
小猫不爱看镜子,说自己毛色单调,在同类里不算漂亮。这对完美主义周舒瑾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贺昭把镜子扣了下去。
小猫说:“我会保护你的。”
贺昭笑出声,把它抱到自己的肚子上:“小猫,我赚钱养你啊。”
小猫的脸上看不出别的表情。
周舒瑾内心活动很丰富: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先生穷的叮当响,响得震耳欲聋。
贺昭不信周舒瑾能保护好他,就像周舒瑾不信贺昭能养他一样。
先生真是一点面子都不赏。
小猫四仰八叉地躺在他起伏的肚皮上。
夜灯光线有限。
夏风吹过院子里的树叶,树影婆娑掠过被子。
云淡风轻。
周舒瑾相信在幻想中会创造更多的魅力,所以他的住所周围也布置的非常美丽。
贺昭枕着被子做了一个很好的梦。
次日,是小猫用爪子轻轻把他拍醒喊他准时上班。
贺昭故意装睡了一会儿。
小猫鬼鬼祟祟地朝他的脸伸出爪子,用肉垫碰碰他的额头碰碰脸,还是没办法叫醒这个装睡的人,终于没了耐心,自己轻轻跳到地上。
贺昭感觉脑袋两边陷了下去,不久,就有一片温软的嘴唇触碰到他的脸上。
贺昭没忍住笑了。
“小猫,我真的对你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周舒瑾正套着蓝色夹克外套,此时歪过头看他:“那就太好了。我还怕你感受不到。”
贺昭抓抓头发,洗脸刷牙就要走。
周舒瑾逮住一只脚已经踏出门口的贺昭,逼他穿上自己给他量身定做的衣服,替他整理着装:“你总是这么不注意,要出门见人的”
先生已经把三明治递到他嘴边打断了他的话:“多吃饭。”
多吃饭,少啰嗦。
这时,管家用托盘托着一张手写毛笔字进来通报:“淮西公子求见两位先生。”
“哪个淮西公子?”周舒瑾显然又没把人记住。
“乌鹊倦栖,鱼龙惊起,星斗挂垂杨。此人出身江南淮西,人称淮西公子,淮惊星。”管家说。
“好名字好名字!”周舒瑾赞不绝口。
“江南人士!”贺昭吓了一跳。
“快请!”两人连忙说。
江末亮先进来了。
周舒瑾猛得叹气:“唉!怎么是你!”
江末亮:“怎么?是我就不欢迎我了吗?”
“淮惊星是什么人?”周舒瑾问。
“你肯定猜不到。”江末亮往外面喊了一声,“淮惊星!进来。”
门口走进一个布衣打扮的公子,脸庞圆润,长相稚嫩白皙,眼睛是清秀可爱富有东方神韵的丹凤眼,嘴唇丰厚(在周舒瑾看来那张嘴长得就很能说会道),常常面带笑容露出那一口雪白的牙齿,透着一股顽皮机灵的味道。
“两位公子,早安,我有事要托两位公子帮忙,想来时候过早,特地带了点江南茶点过来。”淮惊星说着,让自己的随身童子把糕点送上来。
“哎呀,客气!我们正准备用饭,不请你吃饭就很过分了,还吃你的饭!”周舒瑾说。
“淮西公子所为何事?”贺昭问,“先落座。”
几人在饭桌前坐下,下人将两家的早点都上到桌面,倒了几杯暖茶。
“实话实话,江南那位飞副将是我挚友。他近来为将军离府不归很是忧心,他有官职在身诸多不便,最近又在筹款赈灾重建。我擅自做主替他走一趟,请两位公子齐心协力,都查一查将军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淮惊星抬了抬手,童子身后出现几个合力扛着箱子的苦力。
他们打开箱子,里面尽是绫罗绸缎和猫儿眼、祖母绿等珠宝。
苦力掀开布帛,下面是不下万金的紫玉金银古玩。
整间房子都亮了起来。
周舒瑾:“哇!好大阵势!”
虽然周舒瑾家财万贯,但他自己一大清早跟贺昭朴素地小打小闹完全没有准备这一层,一下子就被淮惊星震住了。
贺昭看到周舒瑾震惊的表情,好玩地笑了起来。
“周兄,何以至此!”江末亮也笑了。
他周兄从来不缺这些东西,怎么今早如此见钱眼开。
再细细一想,原来周兄有一段时间没有去风月场所,全身心回归田园地在跟贺先生过日子,哪怕总是一宿一宿地团聚。贺先生在时,他就完全忘了这些繁杂的俗物。
江南的财阀子弟确实大多很富有。他们逐渐不满足于拥有财富,他们还想拥有权势。
于是他们在继承家族企业之前往往会去各方锻炼游学,位居官职。
“现如今的年轻人都那么豪爽了吗?”周舒瑾打趣道。
前面有十三给他送了那辆车子,现在又有淮惊星给他送来这些金银珠宝。
说实打实卖力的恐怕只有贺昭跟他手下的那位飞副将了。
果真是人以群分物以类聚。
若不是自己苦苦强求,贺先生怕是不会跟自己深交。
就像贺昭当年说的那句“闲人一个,不足与谋”!
周舒瑾让人拿来协议。
“此单由贺先生与你签定比较合适。”周舒瑾想经过这件事能更好留住飞雲。
贺昭会意,与淮惊星签了协议,一式两份。
淮惊星告辞。
“为什么说我猜不到这个人呢?”周舒瑾困惑地问江末亮。
“因为此人巾帼不让须眉,是位女子。”江末亮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