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四菜一汤,都是她爱吃的。
程远洲时不时往她碗里夹着菜,基本她刚吃完碗里的,下一筷子就已经在路上了。
何唱晚咀嚼食物,看他:“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昨晚的事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当然不行。”程远洲说。
何唱晚道:“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我是把我的态度告诉你,你怎么想和我无关。”
“你…”程远洲欲言又止,改掉措辞,“提裙子不认账?”
何唱晚眼皮子一跳。
“我真是服了。”程远洲扔下这句,碗筷也放下了。
他起身离开桌子,走到客厅沙发里躺下来,气到头痛,抬起手臂遮住眼睛。
-
这天,何唱晚回去后就在楼下看见了何润成的座驾。
她思忖着上了楼。
或许是刚来,门还没有关。
明芳看见她回来了,从门里跨出来,小声说:“他们说…”明芳欲言又止,语气不确定。
明白她意思,何唱晚点头,确认来人身份。
祖孙俩进屋,明芳想去倒茶,何唱晚让她坐沙发,自己去厨房泡几杯茶过来。
她就坐在沙发扶手上,手搂着明芳肩膀。
这一幕落进何润成的眼里。
他这才向老人家颔首,客气礼貌:“您好,是我当年领养了晚儿。事急从权,一些信息误差并非我本意,给您带来了伤害,为此我感到很抱歉。”
明芳始终记得何唱晚最初说过的话。
就算再怎么讨厌这人,也还是把情绪按捺下来了。
她点了下头,算作接受他的道歉,至于原谅另外说。
不过都是面子功夫罢了。
“何总,”何唱晚问,“您这次来有何贵干?”
之前已让助理来了两次,她都回绝了,但没有把话咬死,可见不过是逼他亲自来罢了。
何润成倒也心甘情愿,他抬了抬手,旁边的助理呈上合同书,何唱晚接过来看。
——聘请合同。
何润成温和说:“如果有不满意的,你可以现在就提出来,万事好商量。”
“何总说笑了,您给的,肯定是最好的。”何唱晚没有仔细看合同内容,“只是如今我有心无力,毕竟签了沸点。”
何润成莞尔:“我相信这些问题,在你眼里都不是问题。”
助理在心里唉声叹气。
其实这些话,他之前就和何唱晚说过了。
她拒绝也是事实。
助理不明白,为什么老板还要亲自跑过来一趟,大小姐总不能毁了和沸点的约。除非帮大小姐打官司撕毁合同。
就在助理以为何唱晚还会继续拒绝的时候,毫无预兆,何唱晚竟然松口了。
她点点头,脸上露出微笑,朝何润成伸手:“合作愉快,何总。”
何润成和她握手。
也终于露出这些日子以来的第一个笑脸。
他一手培养的人,他如何能不知道何唱晚的心思。
无非是和他赌口气。
她太清楚自己于他,于整个升和的重要性了。
她知道他的底线在哪,但他不知道何唱晚的底线,所以这一场对峙他输得彻底。
…
送走两人,明芳心事重重。
何唱晚给她夹菜,斟酌一番后道:“我没有亲眼见到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没有资格替奶奶原谅任何一个人。您若有不开心的,可以和我说说。”
“他们对你好吗?”明芳想知道这个。
何唱晚老实说:“嗯,对我很好。”
明芳笑着点头:“奶奶支持你。”
–
何唱晚又回到了很久之前升和和沸点两头跑的日子。
她回到升和的第一天,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这种排除任何亲缘关系,以个人的名义和实力站在这里的感觉,她非常喜欢。
会议上,沈欢宜坐在会议桌的边角,几乎全程低着头。她以为何唱晚会对她露出嘲讽的表情,所以没敢抬头。可殊不知何唱晚根本就没在意她。
当天晚上回到家,沈欢宜情绪低落,跑回楼上,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着打电话。
电话被接通,简刚的声音传来:“什么事?”
“她回来了。”沈欢宜至此仍觉得难以置信,“我爸找的她,担任升和的总经理,我现在该怎么办?”
简刚语气冷淡:“你想怎么办?”
“你不能帮我出谋划策吗?你答应我的。”沈欢宜提醒他。
“男人在床上的话不能信,况且我答应你什么了?帮你?我好像从没说过。”简刚轻呵问,“你想把她斗下去?”
沈欢宜一时不言,怕自己没那个能力。
“做任何事,先掂量掂量自己。”简刚不给面子,“不是每个人都是做生意的料。有的人适合做生意,有的人适合相夫教子。她回升和是必然,你父亲都奈何不了她,你以为你行?”
沈欢宜绷不住了,直接抽泣了起来。
“我就这么不如她?”她哽咽说,“既然这样,那他们还把我找回来干什么?”
念在一夜情分,且她哭得实在娇弱,简刚语气软了软:“何不乖乖做你的千金小姐?不要做无谓的争夺,你不行。”
沈欢宜:“我…”
“我还忙着,挂了。”简刚结束通话。
沈欢宜拿下耳边手机,丢开趴在床上,脸埋进被子里,身子颤抖着哭起来。
或许哭得嗓子干了,她竟觉得有些反胃,迅速爬起来去了洗手间,对着洗脸台呕了一会儿。
–
进公司赶了巧,和沈欢宜同乘一辆电梯,何唱晚缄默不语,看着电梯数字上升。
无形的压迫感从何唱晚进来后笼罩住沈欢宜。
她几乎快要喘不过气,随时都能死掉的感觉,强作镇定,声线却隐隐发抖地开口:“欢迎你回来。”
何唱晚挑了下眉。
不知道她声音抖什么。
“谢谢。”
“你真的蛮厉害的,爸爸都拿你没办法。”沈欢宜干笑。
这话听着倒不像夸奖,不过就算是讽刺的话,何唱晚也能心态很好地把它当成夸奖。
“何总有眼光。”何唱晚有来有往。
沈欢宜被讽刺到了。
秘书进来汇报行程,何唱晚坐在椅子里,边听边刷手机。
未读微信消息30多条,全来自一个人程远州。
近期每天晚上都是如此。
令她疑惑的是他每天发的第一条消息之前,总是撤回了一条消息。
秘书:“——下午两点半,您要和文科园林的人会面,洽谈合作。下午五点零五分…”
“等会儿。”何唱晚不爽,“我又不是干完这几天就走了,为什么行程这么满?”
下午五点还有见面,开玩笑呢吧?
她的职位是总经理,不是什么苦逼打工人。
秘书解释:“沸点的程先生强烈要求和您今天见面,听上去是很重要的事。”
“谁?”何唱晚以为自己听错。
程远林?
不是和他说好了,有事在微信商量吗。
怎么还约起见面来了?
秘书看了一眼行程表:“他叫程远洲。”
何唱晚:“……”
到下午,按照时间结束和文科园林的谈判,何唱晚喝光了杯子里的茶润口。
接着按下内线,让秘书把人放进来。
门被推开。
首先进入眼帘的是一束玫瑰花。
何唱晚眼皮子一跳。
他怎么也和冯业声似的搞起这么俗气的阵仗来了?
程远洲走到沙发附近,抱着花不坐:“一会儿吃晚饭?”
何唱晚目光在他身上肆意地打量了上下,问:“你预约见面,没有正事和我谈?”
“和你吃饭就是正事。”对程远洲来说。
“……”何唱晚心里叹气,“坐下休息一会儿再说。”
程远洲不吭声,站着不动。
不用多想,何唱晚秒秒钟明白,起身过去接了他的花,给面子闻了闻。
“很香。”
程远洲这才换上笑脸。
大概是怕自己目的过于明显,故而他很快收敛了笑意。嘴里一压再压地忍住笑。
何唱晚撇开眼睛,装作没看到这幕。
–
晚上在一家餐厅吃饭。进去后没几个人,光线昏暗里亮着烛光。
落座后无需点单,服务员就开始上吃的。程远洲知道她口味,能完美避开何唱晚用餐的所有雷点。
“你准备什么时候从租的地方搬家?”程远洲问。
何唱晚:“为什么搬?”
“你要一直住那儿?”程远洲狐疑,眼睛冲她眨了眨,好像在提醒她什么事。
何唱晚一时没懂。
她左思右想地咽下食物,斟酌说:“不知道,或许过段时间会买一套。”
“想买在哪?”程远洲迫不及待问。
何唱晚没有立刻回答,看着他,忽而就笑了。
她算是明白了,这男人心里在未雨绸缪打算盘。
“没确定呢。”她懒洋洋说,“你给我出出主意?”
程远洲求之不得。
接下来就和她聊起了房源。
说的特别起劲儿,模样认真得好像不是给她找房子搬家,而是为了看两人的婚房。
何唱晚听破不点破。
他可能说得口渴了,和她碰了碰红酒杯,喝之前问:“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可以把上次没有完成的画给画了。”
又扯到画上去了。
他是一分钟都不放过说一些和她有关的事啊。
“再说吧。”何唱晚敷衍,杯子送到嘴边。
这时她脑子里忽然一闪而过未知的念头,这个念头让她顿了顿,仅仅喝了一小口红酒润嘴唇。
后来,她的酒杯都没有再添酒。
–
夜越来越深了,何唱晚翻来覆去睡不着,爬起来按开了床头灯,总觉得什么事情忘记了。
但想了一会儿,还是毫无头绪。
于是她关灯继续睡觉。
次日早上洗漱,何唱晚无意间瞥见储物盒里的卫生巾。
一个炸裂的念头猛然跳进脑海。
她握着牙刷,站在洗脸台前,全身都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