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天地一沙鸥

    在漫长的独自与养母生活的那几年，慧榛不是没有恨过她。那些污言秽语，咒她去死的话，慧榛印象深刻。

    甚至慧榛确乎记得养母说过这样的话“你和你父母一样，都是不负责任心肠歹毒的恶魔。”，不只在养母不清醒的时候。

    她意识清明的时候，小小的慧榛想要与她亲近，想要在她身上寻求一种叫做母爱的东西，她那种骨子里的厌恶和抗拒就似乎更难以掩饰。

    慧榛始终不明白养母命苦，中年丧夫，自己命苦，幼年失祜，为什么不能互相取暖。

    她一直以为养母恨自己，是因为正是自己的一通电话才让父亲踏上不归路。而今她仿佛在那重重迷雾中看到了虚掩着的门。

    要不要推开那扇门？回来的几天慧榛都在想。

    而老天往往不给你喘息的机会，兀自把结果当头砸来。

    接到那个电话时，慧榛正在狐狸的咖啡。她已好多年没有接到过这个熟悉的号码，以至于电话响了好几声，她还在盯着发愣。

    “慧榛，电话，你不接吗？”傅潇觉得慧榛今天有些反常，看了一眼来电的署名～～舅舅。

    “喂，舅舅～”慧榛拿起电话。

    傅潇听不太清里面在说什么。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不是值得期待的来电。

    “好的，我收拾一下，明天就回去。”慧榛很平静的挂断电话，面容看不出一丝改变，但是放下手机，揣了几下也没把手机揣在上衣的兜里。

    “傅潇，那个，明天我不能来给安安上课了。可能，可能需要几天的时间。”慧榛眼神飘忽，也不看向傅潇，兀自说着。

    “发生什么事了？”傅潇看着慧榛，问道。

    “我明天需要回下宣安，可能需要，需要四五天的时间，也许更长。回来我再给安安上课。”慧榛仍然不看向傅潇，答非所问。

    “宋慧榛，发生什么事了？你不能说出来吗？！”傅潇陡然提高声音，伸手握住慧榛手臂，把安安也给吓了一跳，“爸爸，你干嘛对慧榛阿姨那么大声。”

    慧榛眼睛看向安安，又看向傅潇，很平静的说道，“我妈妈去世了，我得回去一趟。”

    傅潇松开手，“你不能自己回去，明天我陪你。”依旧是一以贯之不容置疑的作风。

    第二天一早，二人上车。一路上，傅潇都在偷偷观察着慧榛，却在她脸上看不到任何哀恸，她似乎很困，一路上都在闭目养神。

    到了宣安，就开始按部就班的陪同舅舅处理有关事项。先是去病院。

    “吴女士是凌晨两点多去世的，去世时应该没有痛苦，心梗，发现时已经不在了。奇怪的是，她好像有预感似的，去世前一个礼拜意识特别清明，说话特别清楚，还每天在日记本上写些东西，对了，她的日记本我们已经交给你的舅舅了。”负责照顾妈妈的张医生说道。

    慧榛想估计日记本里也没有记录和自己有关的事情，舅舅拿着正合适。

    接着联系殡仪馆，联系殡葬行业的人，买好墓地，确定墓碑上的字，确定下葬时间。

    爸爸去世时也是一样的流程只是她太小，还没有印象，那时候应该是妈妈一个人在处理。而现在，这些事情交给她自己。

    此时，慧榛才意识到，这世上真的只有她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