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佛心镇（十一）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口中的那个仙人应该就是韩家公子韩铭瑄吧。”
韩铭瑄三个字令云鸿婉微微有一瞬间的恍神，但也不过仅仅一瞬她便又眼眸清明，神情镇定，滴水不漏。
“仙人可真会说笑，我们云府和韩家，可是世仇，他……他又怎么可能会救我呢？”
“或许是因为爱？或许是因为别的，总之是你们之间的事，我没有任何想要了解的兴趣。”云鸿婉放纵恣意地笑笑，可在对上江亭的眼神时还是不由地闪躲起来。
江亭笑笑，没有深究，两人就像是在打哑迷一般，彼此心照不宣。
笑意褪去，话音一转，就听他略显冷漠无情道：“不过……我虽同情你的遭遇可你这些年残害仙人无数，已是不争的事实，你当为此赔罪。”
云鸿婉微微眯眼，嘴角微微勾起，随即了然，眼神冷漠而又绝望，但里面绝没有一丝懊悔。
宋墨心直口快地走上前去冷声斥责道：
“事实都摆在眼前了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
云鸿婉依旧淡淡的笑着，再次说话时语气虽轻微，可一字一句却掷地有声，有着自己独有的刚烈与决绝。
“在你们的眼里普通百姓的命与仙人的命是不是本来就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有仙人的命才能算得上是命，而凡人的命根本就不值一提。”
清铃脆响，微风徐徐，撩动了她的一丝鬓发，一缕曦光自地宫之上缓缓下落，惆怅寥然间，如血的红衣，看不出热烈，更像是她对整个世界难以诉说的绝望哭泣。
“鸿婉……”
“记着，等仙门走了以后再出去，这样才能好好地活下去。”
“我的死不能够和你扯上任何关系！会很麻烦……”
耳边突然传来了那道日夜魂牵梦萦却始终不可得的声音，温柔缱绻，直令她想溺死于其中。
“铭瑄？是铭瑄吗？”
她焦急地在空中胡乱抓着什么，但其实什么也没有。
叶诺偏头看了江亭一眼，只见依旧面无表情，只静静地凝视着云鸿婉的一举一动，十足十的看客作态。
“她……她这是疯了吗？”宋墨见此情形也一时愣了，
或许同为女子，叶诺见云鸿婉这般模样心中难免有些动容，一向不喜管闲事的她此刻竟不由自主地想要上前用自己绝不轻易使用的疗愈术去安抚云鸿婉，可她身形才刚微微一动，就感到自己的衣角有明显的扯动。
江亭冲她微微摇头，叶诺一时间也迷惘了，一时间里夹在犹豫之间，进退不得，可不过转瞬间，云鸿婉的眼神便已又恢复了清明。
她痴痴地一笑，终于死心一般闭上眼，嘴里直嘟囔了一句：“假的，都是假的！”
就这样说了不知多久，云鸿婉再次缓缓睁开眼，眼中已是坦然，言辞平缓，语气淡淡的，并不带有过多的个人喜怒：
“你们仙人既要管一件事，为什么就不能管到底呢？”
“如果管不了人的事又为何要轻易地闯进我们这些凡人的世界里呢？”
“仙人你说的没错，确实是韩铭瑄救了我，因为他管了凡人的事，所以仙门才见死不救，最后甚至被落井下石逐出了仙门。”
“我所求的一直都不多，我想好好地活着，自由地活着，有尊严的活着，作为一个真真正正鲜活的人来活着，而不是作为一个被家人随随便便就可以轻易舍弃，哪怕就连死时都不可以冠以自己姓名的人来活着。我不要什么生时是家族荣耀，死后是沾夫家福光的虚伪名头，我是人，是一个独立的有着自己思想的人。”
“可就差一步，我们就可以离开这个充满了愚昧而又没有任何希望的地方！”
“阳光终究是透不过乌云照到人身上的……”云鸿婉伸出手仿若要接住那自地宫之上撒下来的点点光辉，可光又怎么可能是用手可以接住的呢？
叶诺只觉得自己胸口闷闷的，一口气始终喘不上来，再接着就看到云鸿婉静静地看向了她，眼中像是有种道不明的羡慕，
“我的家族不允许女子有太多的主见，他们不喜欢女子有思考，只希望女子最好像个傻子，不！是像木偶，像物件，然后才能够物尽其用……”
“是铭瑄告诉我，女子可以有不一样的活法，可以是可爱的，也可以是跳脱的，是勇敢的，是刚强的，是热烈的，而不仅仅只是作为相夫教子存在的温柔的贤妻良母。”
“仙人我羡慕你，但我不嫉妒你，铭瑄给了我很多选择，我辜负了他的牺牲，可我不后悔，我只是选择了最决绝的一条路。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够像铭瑄说得那样能够替我们这些女子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并且能够告诉这世间的女子，她们的人生是多种多样的，也是无可替代的。”
叶诺脑中有一闪而过的震惊，完全没想到云鸿婉会在此刻会对从不相识的她说这些。
还没转过弯来，就听江亭十分平静道：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不否认你所说一些观点是很有道理，但我还是要纠正刚刚你其中所言的一点，韩铭瑄不是仙门将他逐出的而是他自己主动选择离开仙门的。”
云鸿婉眼中闪过一丝讶然，恍然失声，悟了会儿，最后竟又哭又笑了起来，道：
“呵，真是个傻子！”
“所以自绝还是受死，两条路你选一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