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离别后路
木鬼那天本是默默跟在扶听和怨女身后，可不知怎地，竟还迷了路，等找到倒在地上了昏迷不醒地月离时，却总也不见扶听的身影便只能先将其带回了绿卿楼。
等扶听从柳华那儿得到提点返回绿卿楼时已过了数日，时间愈发紧迫起来，她回去后便与木鬼、析木商量了下，决定一行人还是先回傀儡部休整一番。
名为休整，可一连数日扶听都将自己给关在了傀儡部的一间木屋内，析木不管扶听，因为他自己本身也是个极爱捣鼓东西的人，如今这两人倒是有了相似之处，都成了忙起来连饭都顾不上吃的主。
清晨时分，扶听缓缓直起腰，举起衣袖抹了抹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一直倚在门边，在旁看了半天也不搭把手的木鬼，许久才问道：“怎么突然想起来了要酿酒？”
扶听的动作被他这样一问不由地有些一停，心中暗想自己怕是这时不做以后就没有机会做了，可面上分毫不显，只很快地收敛了心神，轻松惬意道：
“自然是为了提前战胜怨女而酿造庆功酒咯！……”
木鬼环抱双臂，神情寡淡，眸色暗沉，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冰冷。扶听不是没有感觉到，但只装做毫无察觉，依旧言笑晏晏，
“对了，等我和怨女大战之后，你可记得要帮我把酒给挖出来。”
木鬼没说话，扶听也只是继续忙着手中的活，半晌，他才缓缓开口道：“我要走了，你的酒还是重新找人帮你挖出来吧。”
扶听有些惊讶地抬起望着他，却见木鬼嘴角微微一斜，眉眼上扬，也不知他所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早就说了，叫你不要对我动心，看吧，舍不得了，嗯？”
“嗯”字的尾音有些上扬，撩拨一般听在耳里，让人的心都直痒痒。
“你是认真的？”
“当然，我说话从来都是认真的，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老子要去追求我自己的自由了！当然还有就是要去避祸以免被伤及无辜，你们神仙打架，我这只小鬼就不掺和了！”他笑得洒脱不羁，一如当日他们互相交底之时放纵，狂狷。
“什么时候？”扶听问道。
“我就不需要你送了！我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你管不着！”他爽朗地笑了声，不等扶听再说什么，便直接转身大步离去。扶听静静地望着他的背影明明是欢快的可就是莫名的生出一丝寂寞来。
木鬼走得匆忙，只顾着闷着头沿着一条路走了许久，见周围没有任何动静，才缓缓停下了脚步，默默回头再看了一眼木屋的方向，眼中满是不舍与决绝。
“再见了，小主人……”
昏暗的宫殿之中，一人高高端坐其上，木鬼镇定自若地仰头看向上方，殿内烛火摇曳闪烁，根本看不真切坐在椅上那人的面容。
大殿内空旷而又静谧，两个人就这么一直僵持着，倒是上面的人先开了口，不疾不徐道：
“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如今她有怨女缠身，你若这时杀了她，得了她的神力，便可脱离她的掌控，永生永世都不会再沦为她的奴仆。”
“我不打算杀她了……”
“哦？我只是很奇怪，你之前不是做的很好吗？怎么对她就下不了手了呢？”话语之中满是探究和诧异，还有着一种不着痕迹的玩味。
“我找不到一个杀她的理由……”
“就算是沦为她的奴仆了又能怎样呢？她并没有什么不好……”
“呵，难道你忘了当初是谁帮了你吗？”
“可她已经死过一次了啊？”
“你要知道你的神力来源都来源于她，只有她彻底死去，你才能够彻底获得她所有的神力，一个傀儡只有拥有了最强大的力量才能够获得最完整的自由。”
“我说了！我已经放弃了！我不想杀她！”或许从他找到她的那一刻起，他就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杀她，他有些颓败地低着头，原先身上的张扬之气现如今也一扫而空。
“你们为什么都要背叛扶听啊？她不好吗？”在他的眼里只要袖手旁观其实便与背叛无异，
“这不是背叛，只是我们更加忠于自己而已。”他不懂，因为在他看来这种只忠于自己的做法难道不能够称作是自私吗？
坐在上方像是心有感应一般，面上虽有不屑，但依旧缓缓解释道：“就像你一直很想要完全的自由，可如果按照你的说法，你来仔细想想，当一个人在追求极致的自由时，又何尝不是一种对于团体的背叛呢？”
木鬼叹了口气，嗤笑一声，或许在扶听的心中自己又何尝不是背叛了她呢，有那么一瞬间他也觉得这人说得很有道理。
“那你来我这里又做什么呢？”
“我想要问你，究竟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护住她一命，哪怕留下她一线生机也可以……”
他再也不想眼睁睁看她再死一次了。
椅上之人意味深长地看向木鬼，眼眸轻抬，手指不经意地敲了敲扶手，像是考量，许久才听他似笑非笑道：“有啊，你的心血不就是她最后的生机吗？”
“但是结果你也知道的，一个傀儡能够生出自己的灵识是有多么的不容易，万年也不过就出了你这么一个，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有那个运气，能够同时得到天时地利人和的眷顾。”
“你要知道一旦放弃了自主意识，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木鬼了？”
“我决定了，我这身骨血本就来源于她，如今能为她保留一丝生机，就当作是我对她的报答吧。”
“算了，等她再次重回人间的时候，我会告诉她是谁给了她重生的机会的。”
“不必了！”木鬼斩钉截铁地拒绝道，这个世界上能够迷惑人心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自己心性不坚，又怎么能够怪到别的头上去！
柳华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木鬼欣慰一笑，不以为意地回道：“为什么？呵！因为自始至终救她的都是她自己，与我何干呢？我不过是借着她的心血，和这躯壳，白白地来这世间经历了一番，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柳华闭目养神一般靠在椅上，轻叹了口气，像是成全一般：“如你所愿！”
木鬼闭着眼，如沐春风般无知无觉舒适坦然，耳边隐隐有风铃声传来，他终于放心了，无论扶听在那殊死一战中会遭受怎样的结局，总有一日扶听将在这徐徐风铃声中再次重生。
柳华手指轻轻一抬，数道金光如箭矢一般向木鬼的胸口处射去，光芒如月般温柔如水，将木鬼包裹其中，在身躯化为灰烬之时，好像有道女声轻轻询问：
“疼吗？”不疼。
“怨吗？”不怨，无怨无悔。他总算为她换了一线生机，这便是他为自己寻得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