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好戏开场
辞别了延寿坊里的权贵，苏寒暮回身朝坊内走去。
老板娘躬身跟在他身旁，颇有些欲言又止。她动了动嘴唇，又似乎觉得不妥，将话头咽下。
“有什么事，但说无妨。”苏寒暮将脚步放慢，看向身边的老板娘，温声问道。
“苏太傅，那两名死士”言未尽，话下之意却分明显现。
死士，之所以谓之死士，便是因其不畏死亡。他们是向死而生的勇士。为了忠诚，为了信仰，亦或是种种不一而足的原因，他们自愿或被迫走上这条荆棘丛生的道路。但无论怎样，只要脚步一旦迈了上去，那些忠诚便会在热血里流淌，在骨子里铭刻。
苏寒暮略一低眉，便明白老板娘的担忧，他眸中点缀着些许暖意，抬抬手比了个放心的手势，“无碍，那些人我自有方法对付，你带我去便是。”
老板娘领命点头，不再作声。做她们暗卫这一行，闭好嘴巴是最要紧的事。
她依言将苏寒暮引到坊内的密室，恭敬的立在门口。
密室内，先前见几位戴着睚眦面罩的暗卫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他们皆□□着精壮的身躯，在这片逼仄的空间里挥汗如雨。
长安四月芳菲，城里却还是有些阴冷潮湿。可这群汉子却浑然不觉，来来回回忙碌着。有的忙着将烙铁烧的通红，有的在呼啦呼啦嘶吼的的锅炉前升着火，有的拿着屠刀在石头上一下又一下的磨着
汗水顺着腰腹上、流畅的线条流下，那些虬结的、布满了扭曲盘转的伤痕的肌肉，好似被上了一层薄薄的蜜釉。
这是在审讯先前抓的那两名死士？苏寒暮抿着唇，往密室深处更近了些。
不出所料，引出的那两名死士，赫然被五花大绑捆在两根铜柱上。
有两人分立在铜柱旁，一人捏着烧的通红的铁鞭，一人捏着蘸着盐水的竖着倒刺的皮鞭。正一下接着一下，狠狠的往柱子上两名死士身上扫去。
那两名死士倒是不屈，这般被死命鞭打着，竟然也一声不吭。
他们的衣服被抽得只余寸缕，零零碎碎的布条惨不忍睹的挂着，堪堪的黏着皮肉。汗水，血水等一系列乱七八糟的□□，夹杂混合在一起，在土泥上汇聚一片深灰的黏腻之色。空气中，竟弥散着一股焦透的肉香味儿。
看样子，是用了许多酷刑。
苏寒暮心里有底，眸色深深的朝铜柱后屈身探查，果不其然那些铜柱后连接着烧得通红的锅炉。
他心里有些不适，不行于色，只淡淡的蹙起眉尖，沉声问道：“他们，可否招认？”
“并无。”一名男子从隐没的黑暗中走出，恭敬的回答。
“那你们宋统领准备的那些手段都且用上了吗？”
“回太傅，宋统领目前还在圣上之处商议事务，并未前来。”
“行。那让某姑且先行一试？”虽是问句，但苏寒暮口吻中不容置疑，他吩咐道，“将他们从铜柱上卸下来，带至厅堂。”
“是，太傅。”黑衣男子眼底飞快闪过一丝不屑，但仍恭敬领命，转身没入黑暗。
“对了。”苏寒暮回身而走，提醒道：“记住，一定要将他们口中毒物清理干净。”
延寿坊，正厅。
金玉琳琅，华彩明璋。
正厅中央，置着一张紫檀凭几，其上供着两支青釉八棱花瓶，瓶里还斜插着正繁艳的桃花。凭几另一头，奉着一樽褐彩云纹镂孔炉，淼淼香气透过清雅素淡的云纹炉盖，沉沉的吐出。
那香气连绵邈远，幽香沁鼻，似乎一闻就能让人沉浸在其中，安心定神。
苏寒暮撩起袍子，跪坐在梨花檀木桌案前，素白的手指在凭几上有一搭没一搭点着。
他在等待那两名死士的到来。
“苏太傅，此间简陋，没什么特别的茶叶能招待您的，请您不嫌粗陋。”老板娘亲自煎出一盏清茶，奉与苏寒暮。
他礼貌的接过，掀起茶盖细细品了一口。
茶香沁脾，入口香而厚，回味却不涩，反而愈加甘冽回香，越品那浮在鼻尖幽远的香气，越是牢牢侵入你的皮肤，抓住你心神。
“真是好茶。若是老板娘说此茶粗陋，我竟不知这世上有什么好茶可以比拟了。”苏寒暮放下茶盏，轻轻舒了口气。他微微眯起眼，一副享受的模样，“在配上这香炉里燃的香气，更加显得邈远阔达。”
“哪里哪里，太傅您实在过誉。”老板娘嘴上说着谦辞，眉梢眼角却挂着认同的笑意。
二人谈话间，两名死士被羁押入内。
苏寒暮用眼神示意老板娘退至在一旁，复才端起茶盏浅酌一口。
他清了清嗓子，淡淡的说：“抬起头来。”
那二人却梗着脖子，将脸拧巴的扭至一旁。
“看来你们脖子很不健康嘛。”苏寒暮却不生气，直起身子，亲自面向他们。
“放心，我不会让你们说出幕后的主子是谁。”苏寒暮目光黑沉沉的，一瞬不瞬的望着两名面无表情的死士。
他故意在关键处顿了顿，拖声拖气道：“因为啊，我知道你们主子是谁。”
“呵。”那两位死士回应的却是轻蔑的冷哼，他们一眼就看穿了这愣头小子拙劣的诡计。
这人，不就是想通过他们的表情来窥见幕后之人吗？如此伎俩竟在他们面前班门弄斧，简直是贻笑大方。
“你们的主子是——”苏寒暮浅浅勾唇，音调略显清冷。
虽然装作不屑一顾的模样，但两名死士还是不由自主的竖起耳朵来。他们倒要看看这奸诈的小子能说出个什么花样来。
苏寒暮笑着回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他从袖子陡然抽出一张纸，一支炭笔，将其平摊在凭几上，用细长素白的手指将褶皱细细抹平。
这下不仅是两名死士满脸困惑了，就连一旁看戏的千牛暗卫都纷纷瞪大眼睛，疑惑不满。
这苏太傅，磨磨唧唧、神神叨叨的，到底想做什么？
苏寒暮没有理会他们的目光，勾着唇浅淡的说：
“你们准备好了吗？故事就要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