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要事
展信细观，小巧娟秀的字体跳入眼帘，果然是她。苏寒暮细长的手指压在绢纸上摩挲半晌，无声的笑了笑。
“苏太傅，你欺负我的账，该不会忘了吧？等下次再见你时，我可得好好和你清算一番。”
“告诉你吧，下次相见也不会太久。父皇允了我和太子哥哥一起读书，届时你就给本公主等着吧，哼！”
寥寥几行字，小姑娘叉着腰，气哼哼的形象瞬时跃然于纸上。
这个记仇的小丫头。
苏寒暮摇头失笑，一目十行的读下去。读罢，他将信纸贴身收好，勾唇想了想。
走到案头，提笔略写几字，叠好吩咐小厮送出去。
做完这些后，他将眼里残余的笑意收敛干净，又换了身素衣，悄然出门。
长安西市，人头攒动。
苏寒暮在其间吊儿郎当的悠游着，在各个坊里辗转穿行。
先是去金玉坊看看首饰玉器，接着往胭脂铺里瞧瞧时兴的胭脂水粉，甚至还在绸缎铺里选了几匹花色繁复的绸缎。
许是逛的有些累了，他拎着几个鼓鼓囊囊的小包裹，准备去酒楼食肆里吃些佐食。
“小二，来一壶酪浆，一叠子金乳酥，一碗玉露团罢。”苏寒暮随意捡了个位置坐下，吩咐道。
“得咧，您稍等，马上来。”穿着粗布短褐的小二高声应了，用搭在肩上的白布擦了擦，扭身往后厨走去。
没等一会儿，吃食尽皆齐备端上。
合着胡乐打着节拍，赏着胡姬艳旋的舞姿，悠哉悠哉品着新鲜出炉的甜食，苏寒暮一面感叹酒肆效率其高，一面享受着异世歌乐文化。
这时，一把剑猛地拍在木质小桌上，小桌儿应声一震，把苏寒暮的酪浆差点震出来。
苏寒暮险险的护住自己的甜食，才抬起眸不悦的看去。
杏眼，柳眉。
眼若清泉，眉若远山。
这人，不是清霁又是谁？苏寒暮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眼里的笑意怎样都掩饰不住。
这小姑娘，虽然穿了男装，可也太好认了。
苏寒暮嘴角旋出一抹笑容，也不揭穿她，只是将手上的酪浆稳了稳，淡淡的问道：“兄台这是何意？”
“某见兄台你独自啜饮，岂不寂寞，不若让某来相陪？”清霁有模有样的学着江湖上的游侠儿，抱拳回应。
这漏洞百出的扮相哪来的自信，苏寒暮心里暗自发笑，却挑眉不语。
洛清霁却不甘心，吩咐小二上一壶波斯进口的三勒浆，并果子面饼等物，然后面无表情的开口道：“有美人相携，胡乐相合，兄台真是好雅兴。可是这里有美人却无美酒，总觉得少了些兴味，不若与某一同饮些？”
苏寒暮薄唇微动，正要作答，却瞥见几道鬼鬼祟祟的影子。
他冷冷一笑，将递至唇边的茶杯重重往桌上一磕，霍然起身，拱手道：“小郎君说的甚是。可某今日有要事，改日再行相陪。”
眼下局已做成，钩全部下好，那些鱼儿也应景儿的咬了钩子。这次上街本是为了做诱饵，引出刺杀太子的幕后之人，可千万不能连累局外之人。
更何况是清霁，苏寒暮这般想着，双拳紧了紧，脑海飞速想着对策。
“小郎君，改日有缘再见。”虽心里不舍，苏寒暮仍拱手告辞。
不料，洛清霁却不甘心，她一把扯住苏寒暮的衣角，故作醉态的嘟囔道：“不行，今日定要与兄共同畅饮。”
“今日确有要事。”那些人渐渐靠过来了，苏寒暮望向四周，眉头紧锁，摆手的幅度更大了。
洛清霁心里酸溜溜的，她睁着一双澄目，打量着眼前长身玉立的男子，心下万分失落。
有什么要事嘛，刚才看胡姬跳舞还兴致勃勃呢，轮到她就反映这么冷淡。
她噘着嘴，捏起剑，一言不发的跟在苏寒暮身后。
自家小姑娘非要这么不依不饶的要他陪着，换做往常他当然开心。可如今，打草惊蛇事小，伤到她事大。
苏寒暮无奈扶额，将银子往桌上一拍，撇下她独自离开。
出了酒肆，往渺无人烟处行去，见小姑娘还不依不饶的缀在身后，他不动声色的加快几步，拐至一个无人注意的僻静之处。
小公主也笨拙的跟了进去。
一个闪身，将清霁一把抵至墙角，苏寒暮垂首低眸，把薄唇轻轻附在小公主耳边，低声哄着：“小公主，要乖啊。”
“现在确有要事，以后天天陪你玩。”说罢，捏了捏小公主软乎乎红彤彤的耳垂，若无其事的快步离开。
“他，他怎么看出来的”清霁心里晕乎乎的，脑里晕乎乎的，就这么晕乎乎的被忽悠回宫。
这厢，苏寒暮余光瞥见那些人并没发现异常，仍然远远的跟踪自己。
他满意一笑，拎着自己的小包裹晃悠到了东市。
延寿坊，据说这里是长安最大的一家金银玉器售卖之处。上至皇亲国戚，下至达官贵人，只要有需求，皆会到这里选购一番。
苏寒暮在竖起的招幌下观望了下，便撩起袍子，迈入延寿坊。
仆一进入坊内，穿金戴银，涂脂抹粉的老板娘就挥舞着小帕子迎了上来。
“小郎君，您是要选购什么呢？我们这里，可应有尽有哦~”将小帕子一甩，老板娘扭着身子靠近。
苏寒暮微微动了动小指，在金玉琳琅之处缓缓环顾四望，笑问道：“老板娘，不若您给我介绍介绍？”
“好呀。郎君，这边请。”老板娘点头应答，又从沉香木匣子内款款取出一只石榴花饰的簪子，因笑道：“这只簪子是我们店里的镇店之宝，是吐蕃来的工匠特别雕制的。”
她拿出绒布一面擦拭，一面示意苏寒暮仔细端详，“郎君您看，这原本是一块纯正的青玉色玉石，被工匠一次又一次反复打磨雕琢，最后形成这薄薄的一方簪子。您瞧瞧，您看看，这双面可刻的是同样的石榴花色，这需要多么精巧的技艺呀~您再看看这不同的枝叶，莹白温润，层次分明，全部密匝匝的累在繁盛的枝头上，一副春意浓浓的景象。”
苏寒暮眼含称赞，温声道：“能否给我一观？”
老板娘思虑半晌，将石榴簪轻轻递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