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缘分
接过今上亲自递过来的一块墨玉制的睚眦令牌，在他深沉又睿智的目光中领命谢恩，苏寒暮默默盘算了下时间，不由自主的蹙了蹙眉。
花宴已然过半了，还能寻得见清霁吗？
圣上似乎看出了苏寒暮心里的急色，他饶有兴味的坐直身子，询问道：“苏卿可有心仪之人？”
这个时代的人都很喜欢问人这个问题吗？已经听到两回了。好吧，如果不出意外，我心仪的人是你的女儿。苏寒暮面上不显，心里却腹诽道。
“回陛下，现在并无。”苏寒暮将令牌贴身收好，躬身道，“陛下，敢问这块墨玉睚眦该如何使用？”
“啧，原来是在思虑玉佩之事，朕还以为苏卿是着急去寻觅心仪之人呢。”圣上淡定的捋了捋胡须，玩笑道，“至于玉佩的用处，不急不急。届时你便会知晓。”
“是，微臣领命。”
“好了好了，先去花宴吧，那可是你们年轻人的节日哦。”皇上随手在空中一比，挥退苏寒暮。
举步出了琅琊阁，苏寒暮沿着记忆中的道路，左拐右转，却总也找不到摆宴之处。
无奈之下，他只得抓住一名端着杯盘碗盏，行色匆匆的小太监。
“奴，奴，奴才。”被人一把拎住衣领，小太监蹬着小腿吓得瑟瑟发抖，疯狂回忆着自己如何冲撞了贵人。
“你别怕啊。”苏寒暮忙松开他的领子。
“求贵人饶命，求贵人饶命。”小太监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下一下的磕着头。
苏寒暮无奈道：“起身，抬起头来。”
小太监僵硬缓慢的抬起头来，看清楚苏寒暮颇有辨识度的俊脸，这才放松下来，眉开眼笑的回：“原来是太傅呀。”
苏寒暮点点头，温声说道：“敢问，花宴在何处？烦劳给我带个路。”
“奴才遵命。奴才啊，这就带您过去。”这小太监兴高采烈地挺了挺胸脯，仿佛能给太傅带路是祖上多么荣幸的一件事。
许是原身对待下人万分温柔，这小太监一路上便开始滔滔不绝。
“太傅，您是不知道呀。刚才花宴上，那些贵族小姐们，都翘首昂头，眼巴巴的盼着您。没看到您的身影，她们捏着小方巾可难受了。”
苏寒暮：嗯？
“哎，还有还有，和您并称人间双壁的九公主，今儿也没有到场，一众郎君也正望穿秋水呢。”
这小太监是有点喇叭在身上的。苏寒暮脚步不由得慢了些，意外得知了这些消息，他就不太想去花宴
这厢，小太监一面讲着，一面尖着嗓子大胆调笑：“太傅，跟着奴才快些走吧。那边有许多姑娘正着您呢”
这么一听更不想去了。苏寒暮完全低估了原身受欢迎的程度，他低眉想了想，询问道：“对了，这人间双壁是？”
“嗨呀，瞧我这张嘴，尽在您耳边说这些有的没的。”小太监作势扇了扇嘴巴，自然而然的接过话头，“其实这人间双壁呀，赞的就是您和九公主。这些都是大家传下来私下的评价，您别放在心上。”
他继续解释道：“大家都说，您是清绝孤松，朗月谪仙，九公主是清荷风举，恍若神妃。您们两个，简直般配极了。没成想今儿花宴，您和九公主都未到场。哎，奴才们本想一饱眼福呢。”
苏寒暮心神却被那句般配极了狠狠摄住，无他，只是因为脑海的记忆浮出一张明艳而又熟悉至极的脸。
九公主，太子的胞妹，就是清霁！
他唰的一下停下脚步。
既然清霁不在花宴，就没有必要去了。不若去淇水河畔，踏青赏花。
在小太监依依不舍的眼神里，苏寒暮利落的转身告辞。
淇水河畔，水流溆溆，花枝灼艳。
桃花树上，各色锦囊牢牢的系在枝头上。旭风轻拂，五花八门的色块摇摇的招展着，花瓣温柔而又多情的飘洒，衬的花下的人面娇艳万分。
远处，有歌女踏歌而舞，霓裳彩带在满目春风中挥散，一颦一笑眉眼间皆是风华。青衣素袍的文人雅士闻歌而动，争相汇聚在她身边，口中喃着吟咏之词。
一派盛世之风。
有了今早的经验，苏寒暮特意回家戴了一顶纱织的帷幕，这才施施然行至淇水岸边。
据脑海里的常识，淇水河畔是民间庆贺的圣地。每逢花朝之日，在这里人们不仅可以踏花赏春，更可以攀枝折花，相约互许终身。
可原身持身古直，十多年来从未踏足过此处‘情侣圣地’。
苏寒暮却饶有兴味的游览着。
旭日郎朗，杂植的各色花木夹岸舒展着，在河中浅浅倒出零星疏影，美不胜收。苏寒暮负手踱到小桥边，朝着河中央眺去。
彼时，碧天下，有一只小船在春波中轻轻荡漾着。
船头，斜倚着一名梳着双丫髻的碧衫少女。她素白的手垂下，在清凌凌的水中划来划去，许是玩至兴处，她放声歌唱。
歌声婉转清越，让苏寒暮心头狠狠一颤。
是清霁。
少女似有所感，一双美目朝苏寒暮方向看了过来。
是时风动。
熏风温柔的撩起苏寒暮帷幕一角，露出他嫣红薄削的唇，就绾好的墨发也随着他鼓噪的心跳不安分的舞动着。
他扯了扯唇，适时摘下帷幕，朝清霁露出一抹笑意。
眉飞入鬓，目若玄星，这一笑，让方圆十里的桃花尽数失了颜色。
船头的洛清霁呆怔的看着，心下巨震。
这名郎君，怎的。
怎的如此眼熟？
这厢，苏寒暮暗暗深呼吸几口，稳住狂喜的心情，淡定的回望。
是她，是她。
终于又遇见她了！
二人默默无言，对望良久。
“啊，郎君！”一名身着襦裙的少女捧着胸口，夸张的喊道，“大虎，你们快些个围拢过来，我看见桥上有名俊俏的郎君！”
那几名家丁应声领命，呼啦一下围过来。
她这么一嚷嚷不要紧，远近的视线都集中在苏寒暮身上。
接着，与今晨同样的场面又无情发生了。
苏寒暮被鲜花和香囊淹没了个彻底。
他无奈的耸耸肩，余光中瞥见少女娇俏的吐舌，闪身进了船篷内。
总觉得她在幸灾乐祸，苏寒暮宠溺的摇摇头，强打精神应付这些狂热的粉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