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卧室迷影
说来也巧,老头子这天傍晚正好要出门应酬交际。苏寒暮便打算趁着苏老头不在的一两个时辰内,去他卧室中偷取印刷厂的钥匙。
卧室很黑,不见一丝光亮。苏寒暮也着一身黑色的便袍,脚穿祥云纹饰的皂靴,在苏裕杰卧室中潜行。
他猫着身子,隐藏在黑夜中。黑灯瞎火的摸了半天,却找不到白天看到的立柜。
有些无奈,他只得从怀中掏出随着身携带的一支小蜡烛,点上。
一豆昏黄的烛光燃起,跳跃摇摆,驱赶走满室的黑暗。虽然室内仍有些模糊,但房间内的布局倒也能看的清晰。苏寒暮小心翼翼的捧着烛火,朝紫檀柜方向慢慢挪动。
一面护着烛火,一面控制着步伐,费了一番才移到柜子面前。
紫檀柜上,一只银锁安静的挂着,守护着苏府的机密。苏寒暮早有准备,他从怀里掏出一根小银针,在锁孔内左右捯饬。
幸好他有特殊的开锁技巧,上下捣鼓一阵,不一会儿,银锁便应声而开。
他满意的扬了扬眉,从一串钥匙中抽出标有印刷场样式的字样,又放上一把假钥匙,以防止事情过早败露。最后淡定的将柜子锁上。
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至少现在苏寒暮是这样认为的。
不料,“吱呀——”一声,门应声而开。
苏寒暮唬的一下吹灭蜡烛,把身子一蜷,翻身滚到了苏裕杰床下。
拉开门的,是一个黑衣人。
此时,已月上中天,月光透过薄薄的纱窗洒进卧房内,别样的静谧中又添了一份肃然。就着月光,苏寒暮屏住呼吸,观察着在书房内移动的黑衣男人。
这人一身黑色的长衫,面上也同样覆上黑巾,只留一双湛若晨星的双眼,在这小小的空间内来回逡巡。他悄悄垫着脚,走至紫檀木的书桌前面,又在堆积如山的文件中翻翻找找。
半晌,男子找东西的速度减缓下来,只见他肩膀一松,黑巾外的眉峰紧紧锁住。
看来那堆文件中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苏寒暮继续观察着,那神秘男子还是不肯放弃,又翻看了许久,最后无奈的将文件归置在一旁,放弃。
由于首次干出趴在床下的勾当,苏寒暮很不习惯。他见男子没动作,动了动酸疼的脖子,又顺势舒展了下僵直的身体。
窸窸窣窣一阵。
苏寒暮竖着耳朵,听着枕被被颠来倒去的声音,他揉了揉发涩的眼。神秘男子登着黑色皂靴的脚,已经站在床边。
他屏住呼吸,那声响停了下来。
只见一只手伸了进来,往前摸索。
那手指节分明,右手中指上附上了一层厚厚的茧,是常年握笔的手。
苏寒暮心里登时提了起来,他蓄势待发,作出反扑的动作。
“是谁在房间里?”又是一阵叮叮当啷的喧哗,苏裕杰卧房大门被推开。黑衣男子摸索的动作顿住,他飞快的跑至门边,想要趁乱溜出去。
可是为时已晚,马成瑞带着苏府大批家丁堵至门口,他们显然是有备而来,计划好了给偷闯苏府的人来个瓮中捉鳖。
这是埋伏好了?
苏寒暮背心升腾起一股冷意,若不是这黑衣人今晚来搅局的话,被逮住的就是他了。
他在床下缩了缩身子,静观其变。
局势明朗,黑衣男子去路已被堵死,他目光一转,从怀里飞快掏出一包粉末,洒向气势汹汹的护院们。
“毒粉,小心。”男子声音透过面纱传来,低哑,清冷,模糊不清。苏寒暮隐约只能辨出这是年轻男子的音调。
一听是毒粉,护院们纷纷丢掉武器掩住口鼻,生怕小命交代在这里。
黑衣男子逮住机会,趁乱往窗边的方向逃去。
只见他长腿一迈,跳至窗外,只留下一道嘲弄的声音:“是面粉,假的没毒。”五分不屑,五分调笑,激的马成瑞咬牙切齿,整张脸都扭曲变形。
“给我追!”他被挑衅的怒吼,带着一堆人朝男子遁逃的方向赶去。
等到淅淅索索的声音全部消失后,苏寒暮才从床下爬出。他理了理领子,拍拍灰尘,在苏裕杰的房间里环视一圈,想要寻找黑衣人不顾生命危险,闯入苏府的线索。
书案旁,一方帕子静静的躺在其下,苏寒暮蹙了蹙眉头,弯腰捡起,连忙离开这是非之地。
回房后,苏寒暮把拾得的帕子摊在手上细细观察。
这帕面料不错,摸起来滑顺舒适,但因手帕的主人常年使用,边缘有些勾线,绣有兰花的一脚上,一个小小的“瑟”字缀在其上。
瑟,锦瑟,来人是个年轻男子,且中指上有茧,便是常年握笔的。苏寒暮瞳孔缩了缩,这黑衣人莫不是杨子谦?
怎么又是他?
先是偷偷传递纸条与他,再是深夜潜进苏裕杰书房里。
杨子谦,他究竟是什么身份?他怎么轻易能在马成瑞的眼皮底下轻易潜入苏府,又在苏裕杰的卧房里寻找什么?
无数的疑问在苏寒暮脑中盘旋。他目光微暗,细白的手指在几案上不急不缓的敲着,他摩挲着偷来的钥匙,陷入沉思。
这注定是个难眠的夜晚。苏寒暮在床上翻来翻去,勉强自己入睡。
一晚上全是噩梦。梦里,枪声哭声夹杂交错,烟火弥漫在整个空间之中。他孤独的站在一片黑暗里,身旁的人一个又一个倒下。鲜血,呐喊,死亡。
第二天,晨起,他头疼欲裂,唤来青杏要了一杯茶水。
他用茶水润润嗓子,嘶哑的问:“青杏,昨晚闻得一阵喧嚷,府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丫头睁着圆溜溜的大眼,回:“回少爷的话,我去厨房拿饭时,好似听人说府里有小贼闯入。”
“小贼闯入?那府内可曾丢了什么东西?”苏寒暮抿了口茶水,问。
“这,我没有听说。”小丫头无措的搅了搅衣角,低声说,“少爷,听说府里有卧底,马管家今天要开始大力排查呢。”
苏寒暮闻言,将小茶盏放至一旁,勾勾唇,上下打量这丫头。
他漫不经心的笑开,问:“你听谁说的?”
这一笑,如春雪初融,万物始发,青杏呆了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呃,我是听厨房专责挑水的李小二说的。他说啊,马管家正在一间间盘查房间,不久就会到咱们这里来了。”她又搅了搅手指,期期艾艾的说:“少爷,我真的好怕啊。”
苏寒暮拍拍她瘦弱的肩膀,意味深长的看着她,说道:“无事,别怕。”
一来二去谈问间,马成瑞已领着大批家丁到了他的住处。
他向苏寒暮简单的拱了拱手,便直起腰板道:“禀少爷,昨日府内有贼子闯入,老爷命奴才好好搜寻,府上各处都不能放过。奴才一领命就先来少爷这里。一则是想确认少爷有没有误伤,二则是为了尽快寻找贼人下落,保护少爷。”
苏寒暮往后靠了靠,抬眼看着双眼熬得赤红的马成瑞,施施然道:“照这话的意思,马管家,您是把我当做歹人了?”
“奴才,奴才不敢。”马成瑞直直的腰压得低了些,他只是回道:“老爷有命,小的不敢不从。”
“老爷有命?命令在何处,我没看见,马管家莫不是随便编造一个理由来哄骗我吧。”
“奴才不敢。”马成瑞往地上俯趴下去。
苏寒暮端起纨绔的架子,竖起眉毛,与马管家针锋相对:“既然不敢,那么就把老爷的手令请来,否则,任何人敢动我这里的一分一厘,我便把他卖到黑窑里,让他一辈子服苦役。”
毕竟是下人,也不好过分得罪少爷,马成瑞只得说道:“那少爷等待奴才片刻,奴才去请老爷手令。”
苏寒暮随意点点头,朝金丝枕头上一靠,比了个请的姿势,“送客。”
等到马成瑞走远,苏寒暮揉了揉痛的更厉害的太阳穴,一副倦怠的模样。
他挥挥手,朝青杏吩咐:“你下去吧。”
小丫头忙不迭的应了。朝自己房间快速走去。
身后,苏寒暮盯着她远去的身影,目光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