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 教坊闲话
教坊司的包厢是紧挨着在一起的，隔音效果一般。
没有歌舞戏曲表演时，说话但凡大声一点，都有可能被隔壁包厢耳尖的客人听了去。
显然陈微之与舒定方的这一番调笑，就被人听了去，还出言呵斥了他们一番。
不一会，一个仆人模样的人敲开了陈微之两人的包厢。
“我们老爷说了，请二位离开这里。”
不是，你们老爷谁啊？吃饱了没事干啥事都要管？
陈微之与舒定方自然都不是什么泥菩萨，完全没火气，直接便赏了那人一个“滚”字。
然后隔壁那位正主便坐不住了，亲自登了门，原来是个锦衣老头。
看样子似是什么富贵人物。
在两名教坊司姑娘的搀扶下，对着陈微之与舒定方两人一顿吹胡子瞪眼。
什么毛头小子，有辱斯文，唐突佳人等等等等……
那两名教坊司姑娘也没闲着，先是盈盈福了一礼，谢过锦衣老头仗义执言。
又是帮腔作势，嘲笑陈微之与舒定方二人来教坊司叫不起姑娘。
偏静的二楼包厢区，很快便因为这事变得热闹起来。
眼看着指责之声越演越烈，忽然人群中有人出声问道。
“怎么回事？”
众人见到来人，纷纷出声问好，并让出一条路来。
那两名教坊司姑娘脸色也是微惊，恭敬福了一礼道。
“婉婉姐。”
“原来是花魁娘子。”锦衣老头也笑着示好道：“婉婉姑娘来得好，这两人方才出言羞辱教坊司姑娘。”
“老头子实在看不过去，这才出言训斥他们。”
“哦？”周婉婉漫不经心地瞥了陈微之与舒定方一眼。
平时像这种事，是不可能惊动到她这位新晋花魁的。
只是她刚刚送走了一位慕名而来，要听她唱曲的贵人，不经意间瞥了这边一眼，便看到了陈微之。
对于这个漂亮少年，她自然是不可能会忘记的。
甚至她曾经多次想象过再次见到这个漂亮少年时会是怎样的情形。
只是自从那晚之后，这个漂亮少年便再没有来过教坊司。
她也再没有机会见上他一面。
不曾想，如今却是以这样的方式再次见面了。
周婉婉收回目光，笑着看向那位锦衣老头，淡淡开口道。
“宋老先生怕不是误会了什么，这两位都是妾身请来的贵客，与我们教坊司颇有渊源，不是无礼之人。”
此言一出，吃瓜的群众皆是一片哗然。
“什么情况？”
“婉婉姑娘可是新晋的花魁娘子，据说性子一向冷淡得很，谁的面子都不会卖。”
“今儿这是怎了？竟然会主动替这两人说话。”
那两个教坊司姑娘也是一脸惊愕，心道这两人面生得很。
连姑娘都没有叫，一看就是口袋里没什么钱的主。
怎的与我们教坊司颇有渊源了？
婉婉姐是不是搞错什么啦？
正想说些什么，却又听到周婉婉道：“你们俩还不把宋老先生扶回去好好招待好？”
周婉婉如今在教坊司的地位，可是仅次于司长红姨。
她发了话，那两个教坊司姑娘自然不敢耽搁什么，赶紧扶着犹在嘀咕什么的锦衣老头回了包厢。
一场由一句“樯橹灰飞烟灭”引发的小小闹剧便由此落幕。
“陈公子，舒校尉，许久不见，婉婉有礼了。”
周婉婉请两人进了她的小院，亲自沏了壶茶后，幽幽道。
“二位来教坊司，都没有只会奴家一声，未免有些生分了些。”
这话明显有些幽怨怪责之意。
“陈兄，这话说的应该是你吧？”舒定方用胳膊轻轻捅了陈微之一下，很有自知之明。
“呃……”这女人又想做甚？陈微之一脸警惕。
上一次来教坊司，他从张麻子手里救下了周婉婉，并写了一首《苏幕遮燎沉香》助其拿下花魁之名。
事后，周婉婉替他把那首《题都城南庄》以及那个才子佳人的故事宣扬出去，引起独孤二小姐的注意。
他们之间的事已经两清了。
如今这女人先是替他出了头，又这般模样，可不像是有什么好事情。
陈微之摸了摸身上的银票，心道难不成自己发了笔横财的事被这女人知道了，打上自己银子的主意？
他当即义正辞严道：“婉婉姑娘，你若想要打在下这点钱的主意，帮你赎身什么的，我劝你死了这条心。”
大煞风景！
“……”
“这家伙……”周婉婉听到他的话，脸色微红，有些恼怒道。
“公子放心，奴家自是有自知之明的。”
舒定方脸色古怪地看着陈微之……陈兄，这时候你只想到钱吗？
一个小插曲后，周婉婉主动给二人唱曲助兴。
唱的是一首江南地区的新曲，歌声悠然，余味隽永。
陈微之不由想起了当初第一次来教坊司听她弹唱的那首《扬州慢》来，他好奇道。
“婉婉姑娘不是长安人士吗？怎的识得这么多江南曲子？”
这话一出，就连舒定方都马上来了兴趣。
周婉婉把古筝放好，给自己倒了杯茶，这才缓缓开口道。
“家父其实是扬州人士，只是在长安这边安了家。”
“小时候，每年家乡来客时，家父都会拉着他们，问起家乡那边的事情来。”
“奴家自幼跟在他老人家身边，听得多了，自然便也懂了。”
“听得多了，自然便懂了？”
舒定方听到这里，委屈巴巴插话道：“婉婉姑娘这话可真要羞煞我了。”
“内子也是江南人士，也经常会讲起江南的风物来，但我每次听完便会忘了。”
“为此她可没少埋怨我……”
陈微之笑道：“老舒你这可就不太走心啦……”
闲来无事，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兜兜转转，最后聊起了当初在花魁大赛给周婉婉送上一百朵花的和尚。
周婉婉抿了抿嘴，笑道：“说起那位大师，奴家也是近日才记起，家父确实有这么一位出家的好友。 ”
“奴家少时，还曾得那位大师赠送过护身玉符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