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我有洁癖
少女到来后,舒定方等人并没有立即撤出上春山脚,而是全体人员就地休整养伤。
舒定方放出信鸽,向周围的郡县求援后。
不知道这位禁军校尉究竟在信里说了什么,竟然引得周围三个郡县,争先恐后地派出军中精锐前来增援。
不到半天的功夫,原本寥寥只有十数人的禁军大营,便一股脑涌进来了一千五百多人。
那热闹的场景,不知道,还以为是朝中哪位赫赫有名的大将军,统兵至此。
“濂溪先生,陈小兄弟现在怎么样了?”
舒定方恭恭敬敬地向着与少女一同前来的老儒生鞠了一礼,出声询问道。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询问陈微之的情况了。
经过上春山脚的一战后,舒定方等禁军对这位漂亮少年的态度,默然间已经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震惊敬佩感激之情皆有,就连称呼都变得格外客气起来。
大离军人向来最尊崇强者。
此次截杀中,陈微之先是提前示警,在漫天箭雨中救下众人。
后又孤身一人,将一半的黑衣人引入林中击杀。
最后更是凭一己之力,击杀黑衣人头领,使得众黑衣人瞬间溃败。
舒定方等人很清楚,要不是陈微之用自己的命,给他们换来了一线生机,他们恐怕都会死在上春山脚。
“性命已无大碍,至于什么时候能醒来,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不用担心,他已经是七品奇筋境的江湖莽夫,只要不死,受再重的伤,总能好起来的。”
“更何况……”老儒生抚须微笑,脸上闪过一丝晦涩莫名。
“更何况什么?”舒定方下意识追问道。
老儒生却是闭起嘴来,不再言语。
……
众人在上春山脚休整了一天后,次日清晨,浩浩荡荡的队伍,便再次踏上了前去长安的道路。
也许是因为这支一千五百多人的队伍实在太吓人,亦或是其他一些别的原因。
再次出发后,一路上畅通无阻,再没有遇到过任何阻拦。
就连以往偶有不长眼前来“看风”的各山小贼都像是一夜之间销声匿迹了。
……
陈微之昏睡了整整三天三夜,直到第四天傍晚,总算是悠悠转醒。
他艰难坐了起来,听着周围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不由得好奇起来,掀开帘子一看。
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儒生和一个白衣胜雪的年轻少女。
两人正坐在离马车不远的一张天然石桌旁。
桌上温着酒,花生米,以及几碟小菜,甚至还有切牛肉片。
少女似乎在轻声唱着词,老儒生则在独酌。
远处,夕阳正西下。
天际映照出一片金黄色的余晖。
山峦在余晖中显得分外柔和,如同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轻纱。
老儒生和少女仿佛与这方天地自然彻底融为了一体。
看上去,像极了一幅浑然天成,美不胜收的山水画。
舒定方正指挥着众人安营扎寨,远远看到了陈微之,赶紧带着一众禁军走了过来。
在陈微之面前站成一条线,右手握掌成拳,抵在胸前,深深鞠躬一礼。
他们没有说一声谢字,但发自内心最诚挚的感激之情,却在这个动作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陈微之同样也握掌成拳,抵在胸前,还了一礼。
先前,他确实对这些只会躲在温柔乡里勾栏听曲,即便是扎个营也要抱怨的禁军有些不屑。
但经历过上春山脚的一场血战后,陈微之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
这些禁军都是一名真真正正的大离军人,他们没有丢掉属于军人的荣耀。
他们同样也值得尊敬。
“我很好奇,你这一身杀人的本事,是怎么学来的?”
众人散去后,舒定方并没有跟着离去。
而是随意的坐在马车旁一架粮车上,一脸好奇地询问道。
“学?”
陈微之摘下腰间酒葫芦,“咕咚”喝了一口酒,苦笑道。
“这种事情哪里用得学,杀得人多,自然就会了。”
事实也正如他所说,边境三年,他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和戎奴斥候们生死搏斗。
几乎每天都要面临着杀不死对方,就要被对方杀的绝境。
这些所谓的杀人本事,都不过是他对自己每一次绝境逢生后的复盘分析以及经验总结罢了。
“你的年纪,看起来不过十六七,能杀过多少人?”
舒定方似乎对陈微之的回答颇为难以理解。
“还有……”他皱了皱眉,“我们应该也算是同生共死过的战友了吧,你这酒不应该分我一点吗?”
在这位禁军校尉的一贯认知里,战友就应该有肉一起吃,有酒一起喝。
“抱歉……”陈微之扬了扬酒壶,微笑道:“我这人有点洁癖,不喜欢与人共饮。”
“至于能杀多少人……”
他顿了顿,很认真地建议道:“我觉得你将来应该去边境走一走,对你打磨下三境的底子会很有帮助。”
“洁癖是?”
舒定方愣了一下,似是很难理解这个词。
而对于陈微之给出的建议,则是同样很认真地回答道,“去边境的事,我会考虑的。”
陈微之笑了笑,不再继续杀人这个颇为无趣的话题。
而是饶有兴致地解释道:“洁癖这事啊,你可以理解为爱干净……”
舒定方似懂非懂……
两人又不着边际地聊了一些自己的所见所闻,陈微之趁机向这位禁军校尉请教了一些长安的事。
不知不觉,天便完全黑了下来,一弯新月悄然出于东山之上。
舒定方忽然没头没脑地问道:“你还记得那个说你除了长得好看,没有什么过人之处的家伙吗?”
陈微之当然记得,只是不知他为何说起这事,便轻轻“嗯”了声。
“那家伙死了。”舒定方轻声说道。
陈微之愣了下,下意识停住了将要举起的酒壶。
其实关于这个结果,他算不上很意外。
毕竟那名禁军可是实实在在的一个战场雏儿,敌人的箭来了,都不知道要跑。
只是,那么年轻就死了,确实有点可惜。
“他让我给你带句话……”
舒定方并不理会陈微之的反应,继续絮絮叨叨地说着。
“他说,他要收回曾经讲过的话。”
“你不但只是长得好看,还是一名真正的战士。”
陈微之默然不语,许久后,取下酒壶,给黑夜倒了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