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菲微
春草菲微,枝柳扶疏。
异界白昼甚短,我俩便打道回府,承栩本打算邀我一同用饭,怎料他母亲传承栩去前厅说是有要事相商,便留我自行回房。
我满心欢喜的走着,因天黑得太快,我房中还未来得及点灯,正要将房门推开,
忽有两个彪形大汉长得一副妖魔脸出现在我面前,我吓得后退两步,还未来得及喊出声来便被拴得严严实实封上了麻袋,
我顷刻魂消魄夺,将我吓得原本欢喜的心脏似被立刻下了油锅里炸般苦不堪言。
我十分懵圈,良久,像是被人抬着出了宫外,只听得一阵喧闹的夜市声,过了一阵,探得这两人越发平稳的脚步,似乎是进了宅邸;
方才稍安静下来,这两人的匆匆忙忙的脚步骤停,将我甩在地下,我疼得眉头一皱,
“郡主,你要的人已带到。”
我听闻郡主二字,便心领神会了三四分。竟又是那曼珠郡主,她三番两次羞辱与我,我忍无可忍,这次定要与她讨个说法。
听罢,这两人便解开袋子,终有灯光透进来,我顺着灯光便扯着嗓子喊骂起来,
话未出口,我挣扎着束缚,目光所到之处有些不同,除了这曼珠吹胡子瞪眼般扭曲的嘴脸,还有一位从未见过的老夫人,正襟危坐的品着茶,与我;与曼珠都格格不入。
我有些被她的眼角流出的杀气镇住,就连曼珠这性子也未因我的挑衅而反击,想必是这位夫人做的局。
我稍稍站起身来,我只余光打量着上座的夫人,瞧她一双凌厉的细长眼,锋利的睫毛衬着尖细上扬的分梢眉,未露声色,厉色已显。
屋里虽宽阔,然则空气里早已充斥着一丝丝怪异。
待那夫人小酌一口茶水,便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两个彪汉摁着我,硬生生摁着未曾防备的我跪下,我深感不妙。
“曼珠,你说。”那夫人将额骨抬高,依旧未正眼瞧曼珠,很有气势。
“是,舅母。”
这夫人原是承栩的娘亲,这也便解释了她为何会绑我来此,原是兴师问罪来了,可…罪从何来?
“我差人打探过此女子的身份,只说她是青丘的仙娥,蓄意潜伏在表哥身旁充当侍女。一看便心怀不轨,定是另有所图!”
罪从此来。
曼珠将这话一字一句敲出来,很是得意的以居高临下的角度的望着我,我心中愤懑不平,我接过她不屑的眼神,望着她圆润的嘴脸生了几分怨恨。
“舅母,你都不知道这丫头做得好事,自从她潜入表哥殿中,便把表哥迷得团团转,更是将玄冥宫搞得乌烟瘴气…”
我沉下气来,任由火气通往我身体各个脉络,一番火急火燎,憋得我脸色通红。
舅母,你可别被她一脸稚气给骗过去了,这青丘狐妖最擅长迷惑人心了,想必这几日的谣言您也听说了,句句放荡不堪,”
“这女子嘴巴如此不干不净,想必那青丘的人也皆是厚颜无耻之徒。”
听闻此处,全身脉络的火气只涌上脑门,就差顺着耳朵眼睛鼻孔喷出火来了,羞辱我便算了,竟还敢带上我青丘一族,实在是士可杀不可辱。
我瞪紧了眼睛,又看得曼珠一脸谄媚,实在忍无可忍,便一脚踹向那曼珠硕大的肚腩上,她那肚子上的肉立刻弹了弹,她受了我的力气因控制不住自身的重量便轰然倒下地来。
她只顾咿咿呀呀的喊着骂着,身旁好些个侍女见状吓得赶紧前去搀扶,费劲半天方才将她扶起落座。
我喘出一脚已然泄了怒气,心中火气平下不少。
那夫人见我如此蛮横,原本肃穆的颜色更是添了七分怒火,她将手中的茶盏重重一摔,那盏茶水在空中顷刻泼洒出来,随即落在地上,瓷片支离破碎:
“放肆!实在太过猖狂!”
空中一声尖锐的破裂声震住了闹腾的场面,我瞧着脚下榆木地板星星点点的白瓷碎片,自是魔族夫人方才饮茶用的白瓷盖碗。
曼珠从未见过她舅母如此怒不可遏,她很是识趣的收起声音来,只狠狠地瞪着我不放。
魔君夫人说话间便用了口诀从袖中抛出一件法器来将我捆住一团,我挣扎不住,便被她用术法击倒制服在地上,
“你这妖女,企图迷惑我儿便也罢了,竟使我儿深陷谣言当中,实在罪该万死!”
那双原本死寂的双目瞬间被染成血色,同承栩双眸一般通红,但却比承栩少了许多灵气,她透出阵阵杀气腾腾,正蔽气凝神打算送我最后一击。
我嘴角渗出血来,被术法击中的左胸腔疼痛剧烈,顷刻间有些恍惚,眼中还印入曼珠那小人得志的嘴脸,我因疼得起不了身,只得蜷缩在地上,痛感蔓延至全身,越来越剧烈。
那夫人突然双目一睁,双掌间聚集的灵气被她蓄力向我打来,我意识到自己命数将尽,
只可惜了我这般花容月貌,罢了罢了,
恍惚间听到父帝的声音,依旧是那样熟悉,我心生一丝温暖,
“且慢!”
雷厉的声音像是一道火光划破这方黑夜,只见周身散着怒气的狐帝从天而降,我闻着熟悉的青丘花香,甚感欣慰,我果真命不该绝,念毕,便浑浑噩噩安心的晕过去。
只见狐帝衣袖一挥,便把魔君夫人使出的招数击打开来,
“魔君夫人这是作甚!小女纵然有错也不至于夫人亲自动手弑杀罢!”
狐帝见断了意识的慕汐蜷缩在地上,心头如刀剜般,狐帝抱起以安,面色僵硬地望着魔后
“若是今日小女有个三长两短你魔族便是与整个青丘为敌!”狐帝将以安周身法器解开,渡了些灵气与以安调解。
魔后大惊失色,不料此女竟是青丘的帝姬,更不想竟被狐帝撞个正着,
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血色双瞳只直勾勾地瞪着一旁的曼珠郡主。那曼珠哪里见过如此场面,红润的脸色早就涮白,
她害怕东窗事发受牵连,便谨小慎微的躲在魔君夫人身后,连头也未敢抬起。
场面一度紧张得很,只待魔后原来血色的双瞳颜色微微散去,只得跟狐帝作揖赔罪,扬言是受了小人的挑拨才一时冲动,
狐帝自然不傻,他很是不悦的说道:“一时冲动?明日我也将你儿子绑来打个半死,事后我只跟你说一时冲动,你可愿意?”
狐帝怒气四散,周遭如同狂风包裹着气场,令人窒息。狐帝很是不耐烦,他宽厚的双手抚了抚以安的额头,此刻顾不得算账,只抱着以安腾了云去。
房中,廊间,是风吹的痕迹都能听清的寂静。
魔后脸上青红一色,十分难堪,她懑懑地转过身来,望着这畏头畏尾的曼珠,怒气压制不住冲上心头来,狠狠地甩了曼珠一巴掌,“混账!”
曼珠随即倒地。
魔后捏了捏打得生疼的手掌,嘴角抿出一丝不悦,长舒一气,便愤愤拂袖而去。
现下只留曼珠恶恶的泣着,她心中自然无明业火熊熊燃起,想来定是打探以安身份的侍女走漏了风声,才让青丘的人顺着痕迹寻找过来。
“以安,我与你势不两立!”曼珠摸了摸肿成一片的脸,只觉得心有不甘,此番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独自一人吃下这哑巴亏。
夜半,红烛燃烧殆尽,承栩在前厅处理了一些杂务事后并未见母亲露面,便离了前厅。他快步的走去偏殿,手中捏着那方“孔雀”丝帕。
他还邀了以安一同用饭呢,他轻轻推开殿门,生怕吵醒熟睡的以安,不料屋内空无一人,连灯也未点。左右只有月亮渗进门缝惨白的光。
安静得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