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我与我的和解

    （姜雪视角）

    晚上，我没有再次选择出门去吃晚餐，我害怕再次遇见那个女人

    虽然说我的确答应少女下次见到那个女人时要好好跟她说话，但只要我不去见她不也算是履行约定吗？

    我抱着这样的侥幸心理打算逃避下去，正所谓“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躺下”，我本来就是一个懦弱的人，没有勇攀高峰的勇气

    但少女上午的话还是萦绕在我耳边

    ［那个鸡汤，当你想明白时就去热着喝吧，饭盆内胆是陶瓷的，她还很用心的贴了很多保鲜膜，大概过了很久还能喝］

    我确定我已经想明白了，我现在已经不在迷茫，因为我早就选择不去面对自己内心的彷徨

    而且正好我肚子也饿了

    怎么了，她可是我亲妈啊，我吃她煮的饭怎么了！

    当然不可否认的是，我是打算一了百了

    我内心始终无法承认她，我打算归还饭盒之后跟她好好说清楚，告诉她我已经长大，不需要她也能活的很好，告诉她我现在已经有了可以被称为“母亲”的人

    我不否认她将我十月怀胎带到世界的功劳和恩情，但我也绝不可能叫一个从未在我人生中出现的人“妈妈”

    我在大脑这么解释着，一边在微波炉中加热那个饭盒

    在加热之前我早就已经揭开饭盒上的保鲜膜，看到了那张信

    果然，送饭只是一个幌子，她早就知道我不会心平气和的听她解释，选择这么一个方式倒也还算合理

    加热时间设定为三分钟，在加热之余我开始阅读起那封信

    在信件的开头，我想要先对你说一声抱歉，我的儿子

    虽然你可能不会相信，但我其实从来没有忘记你，我一直记得你还是个婴儿时那皱巴巴的样子

    看起来像一只红红的小猴子，但真的很可爱

    你最开始只有你爸爸两个手掌那么大，那么小小的一只，为什么生你的时候那么疼呢？

    我依稀记得那是一个圣诞节，你在晚上11点时出生，比预产期晚一天啊，在当时我真的幸福感和成就感满满啊

    但你又是那么调皮，从我肚子里出来之后完全不哭，我当时都要吓死了，还好护士经验丰富，判断出你是呛到了羊水，不然我可能都看不到你了

    我现在还记得护士把你像一个小萝卜一样提起来之后扇你屁股的情景，我真的被吓到了，还好你最后还是哭出来了

    不过是疼哭的还是正常哭就不一定了

    说来也巧，在你张嘴哭泣之后天上立刻下起了大雪，仿佛是上天在为你庆生一般，就连天气预报都没有检测到

    你的第一个生日礼物和圣诞礼物，就是那美丽的白色圣诞节，虽然你没睁开眼睛，看不到就是了

    这也是你名字的来源，你爸爸本来想叫你姜涛的还好最后还是以“雪”来作为你的名字啊

    虽然有点像女孩子的名字，但是很可爱，不是吗？

    你在在第三天时第一次睁开双眼，灯光照在你的瞳孔中，闪烁着淡淡的金光

    老霸气了，当时有本书特别火，好像叫龙族？

    总之那里面的混血种都有着闪烁着金光的双瞳，你爸爸当时就说我儿竟有龙王之姿

    想起来就不由自主的会笑出来

    但这之后的回忆却没有那么美好，我的母亲并没有教育过我，我是从小被自己的姐姐拉大的，所以我不知道该如何与你相处

    你哭的时候我不管怎么哄你你都不会停止哭泣，每天就躺在婴儿床里睡大觉，拉大便小便也会哭，真的很烦

    你爸爸又忙于工作

    在当时我就发现自己有些不对劲了，我总是没有原因发火，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当然事后我才知道那叫做产后抑郁，在精神不稳定的时候我做出了让我后悔了很久的决定

    我选择与你爸爸离婚，我想要逃离你，我感觉你拘束住了我，老实说那时的我很是恨你

    但看到你哭泣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把你抱在怀中去哄你，这样矛盾的心理让我倍感折磨

    最后你的父亲没有挽留住我，我成功的从你们家逃离

    现在想想我只想回到过去，狠狠的扇年轻的我两个耳光，我都不知道我当时是如何狠下心来将你抛弃

    你那时才五个月大啊！

    我害的你五个月就断奶了

    我甚至没有听你亲口喊过我妈妈

    后来，我又重新组建了一个家庭，生了一个女儿，比你小六岁

    在当时，我整天整天都被自己的后悔折磨，你小小的身影始终在我脑海萦绕，但我没有脸去看你，我也没有勇气去看你

    我害怕走到你的身前抱住你时，你会大哭着想要从我怀中逃脱

    在你的妹妹你应该不会承认吧，我的女儿出生之后，我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她的身上

    我把弥补你的心思放在了那孩子的身上，我怀你的时候没有注重营养，所以我在怀她的时候哪怕反胃也坚持进食

    我客服了孕后抑郁，我诚心诚意的对待那个孩子，把对你的爱也施加在她的身上

    看着她一天天长大，我内心的欣喜感超越了任何事情

    但我每天晚上都会做一个噩梦，我对我的女儿越好，噩梦折磨我就越狠

    我看见婴儿的你在一片黑暗中大声哭泣，我想要紧紧的抱住你，却如何都无法触碰到你

    我看见幼儿的你跌倒在地，小小的四肢全部流淌着鲜血，你就这么爬到我的身前质问着我

    ［你现在满足了吗？］

    我被吓到了，你婴儿时期与我拍摄的写真被惊恐的我全部撕碎

    但我越是想要遗忘你，噩梦就来的越勤

    我求佛不成，求人不应

    我甚至开始信仰起了基督教，只因你出生的日子和圣子耶稣一模一样

    可能是上天对我的报应吧，在噩梦的折磨下我又一次得了精神疾病，我折磨着我的第二任丈夫，最后再一次亲手撕碎了我的家庭

    我的女儿最后跟了她的父亲，因为我在发病时的样貌太过可怕，我有时甚至拿她幼小的身体发泄我的怒火

    我失去了我的两个孩子，而这全部都是我的咎由自取

    可能神明也看不下去了吧

    祂赐予我癌症来惩罚我，万幸检查结果出来之后还是早期，没有扩散

    但我剩下两年时间了

    在生我女儿的时候，我已经成为了一个家庭主妇，离婚时虽然得到了大量财产，但我并没有那么多钱去治疗，而且据说化疗十分痛苦我想果断一点离开这个世界

    但我果然还是不想死啊（这句话的字迹有点模糊，是被泪水化开的）

    噩梦再次折磨起了我，但我这次却心甘情愿的接受了

    这是我应得的

    这是我抛弃自己的两个孩子和两任丈夫的报应

    然后你来了

    在梦中被折磨着的我看到了你小小的身影，那是你在我记忆中最熟悉的模样

    红红的，皱巴巴的，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小猴子一样，唯独不同的就是那闪烁着金光的琥珀色瞳孔

    明明那么丑但为什么在我眼里那么可爱呢？

    你在我梦中还不会说话，但你还是趴在我的怀中，对我咿呀咿呀的叫着

    你就像是天使一样，每天晚上在我噩梦之时都会来守护我

    我爱你小雪我真的好爱你啊

    妈妈对不起你，没陪你长大

    妈妈没有尽到一位母亲该有的责任

    但妈妈真的好爱你啊

    妈妈昨天厚着脸皮给你奶奶打了电话，在得知你考上我们市的重点高中，还进了学生会之后，妈妈真的好开心

    我的儿子很聪明，我的儿子很有出息

    我兴奋的想要在街上起舞，我想向任何一个人宣传我的儿子到底有多优秀

    我没有抑制住自己的激动去找你，当然，我也如愿以偿的见到了你

    你长大了，原本红红的小猴子，现在长得竟然这么帅气

    妈妈好开心，看到你健康的长大

    但妈妈随即意识到我不配拥有这种喜悦

    你看我的眼神很是陌生很是冰冷，就像是在面对一个陌生人一样

    看到你的眼神之后妈妈的心就像是要裂开一样，但这是我应得的

    我是个不称职的妈妈，我在生命的最后才打起勇气去面对你

    如果我是你，我远会比你更加冰冷，因为我对我的亲生母亲就是这样

    呵呵，真的是一报还一报啊

    我孩童时期曾数次发誓不会成为我母亲那样的人，结果我最后还是成为了她的影子，没有改变什么

    反而是伤害了你

    不过说来也巧，在昨天晚上，我并没有做噩梦，直到今天早上写这封信时，我的内心都无比平静

    这可能就是选择面对之后的豁然吧

    但果然还是放不下啊

    不过妈妈确实不应该再次来到你的世界中了，我不应该再次牵扯到你了

    放心吧小雪，妈妈以后不会再来了

    但妈妈还是有几句话想要对你说

    多多吃饭，看你又瘦又小的样子，等妈妈离开人世之后会时不时来监督你的

    然后然后就没了

    你是个有主见的孩子，你远比妈妈要坚强的多，老实说，妈妈不如你

    妈妈只希望你能快乐长大，能有一个爱你的人，不需要多么波澜壮阔的人生，只要一生平淡就好

    这样妈妈就满足了

    鸡汤已经差不多要煲好了，这封信应该到达尾声了

    再见了小雪，妈妈爱你

    ［这是什么东西！？！］

    我有些不知所措，这哪里是信，这分明就是一封遗书！

    我才刚刚见到她，才刚刚打算和她做个了断，现在却告诉我她的生命已经走到最后？

    开什么玩笑！

    不要逃避啊，面对我啊，我的心我的心很软的，多说两句，我可能就原谅你了啊

    我的母亲才刚刚来见我第一面，我就要失去她了？

    为什么上帝要这样对我！

    难道只是因为我与耶稣拥有同一个生日

    因为上帝厌恶占据他圣子生日的人，所以上帝就要一次次折磨我？

    难不成我也要被人吊在十字架上？

    鸡汤在微波炉中有些凉了

    不好喝，一点都不好喝！！！

    什么味道都没有，什么味道都没有！！！

    不要用这么一份鸡汤来打发我啊

    妈妈！！！

    我想吃您做的其它的菜，我想要像其他孩子那样在您面前撒娇

    我才14岁，还可以撒娇，不是么？

    我一勺一勺的喝着鸡汤，就连鸡肉骨头都嚼碎了吞入胃中

    这鸡汤，越喝越好喝，原本淡淡的汤汁不知为何有了咸味

    但是不管怎么喝都不见少，反而越来越多，甚至咸的开始发苦

    但我没有停勺，继续喝着，直到我的喉咙干枯到有些刺痛为止

    时间从这之后过了三天左右，我再也没有在校门口看见那个女人，可能是被我的态度寒到心了也说不定

    我想要去寻找她，可是从奶奶那得到的电话打过去永远都是忙线中

    我失去了我一生中最为重要的人

    还是我亲手剥离的

    呵呵，简直和妈妈的信上面一样啊，我想要改变什么，却什么都无法改变，成为您的影子的同时也伤害了您

    我没有因此变得浑浑噩噩，她现在还活着！

    只要活着我就可以找到她，我可以弥补她

    她一直在说没有尽到一个母亲应该有的责任

    我又何尝没有尽到一个儿子应该做到的孝道呢？

    但无论我如何打听，我都无法找到她的联系方式

    三个星期，我放弃了吃晚饭的时间，我向奶奶询问到了她的名字，我一个小区一个物业的去询问

    但有谁会给一个毛头孩子说那么多呢？

    而我也没有精力去继续寻找，在这段时间夏雨那家伙也放弃了晚餐与我一同寻找，无论我怎么口头相劝，她一直陪同着我

    于情于理我都不应该使着小孩子性子继续胡闹下去了

    ［小雪，奶奶的手机最近好卡，你帮奶奶清理下内存］

    ［ok］

    我接过手机，仔细询问那些能用那些不能用之后删除起来

    首先就是通话记录

    三个星期前的

    我看到了一条陌生的电话号码，没有备注，是本地号码

    奶奶这个年纪还会联系她的人都有备注，那么这个是

    我颤抖着拨通了电话

    滴

    滴

    滴

    电话被拨通了

    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

    是我熟悉的声音

    是我还未出世是就听到的声音

    是我哪怕只听到两次就可以熟记于心的声音

    ［妈怎么了］

    我的母亲语气微弱，声音带着一丝疑惑

    ［妈妈我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