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少年的过去

    （姜雪视角）

    窗外狂风大作，干枯的树叶被吹到玻璃上，摔成粉碎，妖风吹过玻璃，发出奇怪的声音

    呵，连你也在嘲笑我吗？？？

    我捂着手，痛苦的蜷缩在沙发中

    凭什么擅自离开我，现在又要再次来到我的身边？？？

    凭什么？？？

    我痛骂着上苍的不公，为什么我就要经历这些事，为什么我就要承担我不该承担的责任

    为什么我要为她的错误买单？？？

    我觉得我是个小人，因为我甚至开始羡慕起夏雨，毕竟她的母亲直到去世时都还依然爱着她

    无用的愤怒占据了我的大脑，但我却无法将其驱逐

    我呆坐在沙发上，消化着腹中的怨气

    大概过去一个多小时吧，紧闭着的大门被人推开，两男一女走入办公室中，一脸的绝望

    粉色头发的少猛得砸到我前方的沙发上，打开一瓶矿泉水咕咚咕咚灌入喉咙，然后没有形象的打了个嗝

    ［啊，渴死我了渴死我了，那些家伙开着空调还不给供水，晚饭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外卖简直咸到爆！！！］

    ［那是学校食堂的菜，不会错］带着眼睛的骷髅少年语气沙哑，坐在夏娅身旁，拿起水瓶就往嘴里倒

    ［混蛋，我买的水全部让你喝光了］

    ［哎呀别生气嘛，咱俩谁跟谁啊，关系发展到咱俩这样，就应该是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再说了，你小时候不是说要养姐姐一辈子的吗？］

    ［小时候过家家的话就不要再提了！！！

    更何况我压根就不知道什么叫做有难同挡，我只知道有有福我享！！！］

    少年少女熟练的打作一团，这副光景几乎每天都会发生

    如果是平常的我早就前去起哄了

    但我现在没那个心情，我只觉得他们聒噪

    ［你怎么了，总感觉你有点不对劲］

    夏雨坐到我的身旁，伸出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不舒服的话可以向我倾诉哦，我会一直听下去的］

    ［对啊对啊，你现在感觉好痛苦的样子］夏娅接下话茬

    ［感觉就像是一只悲伤蛙］白钊捂着耳朵说道

    学生会的前辈们还是那么温柔啊

    听到他们的话，我感觉内心涌上一股淡淡的温暖

    我张开口，但又马上闭上，瘫在沙发上摇了摇头

    毕竟那只是微弱的温暖，将我内心的冰川刚刚融化一点就再次被冻结

    少女看到我的这副架势，就把我搂住怀中，随后我的侧脸感到一阵温暖与柔软

    果然是她的膝枕啊

    少女熟练的抚摸着我的头发，像是在安慰受伤的野狗

    感受着少女轻柔的动作，我内心的委屈和痛苦渐渐消失，不知为何，我就是无法对她生气

    我直起腰来，两只手抱住了头

    夏娅学姐察觉到了我此时想要说什么，于是她缓缓开口

    ［姜雪啊，难受的话就说出来吧，我们在呢，不会嘲笑你的］

    白钊学长也站起身了走到我的身后，按住了我的肩膀

    我犹豫再三，还是选择全盘托出

    ［我今天可能见到我妈了］

    夏娅学姐难得情商上线，没有去问我为什么是可能见到我妈了

    我身旁的少女也握住了我的手，恐怕她早就跟我奶奶打听到了什么

    ［然后呢，这不是挺高兴的一件事吗？怎么看你这么低沉］

    白钊学长疑惑问道

    ［因为我不想见到她］我语气凶狠

    ［我恨她，我恨不得她永远不要出现在我眼前，所以我让她滚，滚的越远越好！！！］

    我后悔了，不说出来还好，一说出来我就无法控制内心的戾气

    我用来掩盖自己真相的面具，被此时愤怒的我撕的一干二净

    我垂下头不去看前辈们此时一定很惊讶的眼神

    ［抱歉，你们就当什么都没听到吧］

    原本吵吵闹闹的学生会彻底陷入安静，这凝固的氛围让我感到窒息、反胃

    好想吐

    白钊学长松开了按着我肩膀的手，夏娅学姐此时也闭口不言

    少女再次把我搂在怀中，抱得很紧很紧

    ［姜雪，你拿我们当朋友吗？］

    良久，夏娅学姐终于开口，为这滩死水掀起一波涟漪

    ［我当然拿你们当朋友啊］

    ［那，你可以听你的朋友给你讲话吗？］夏娅学姐语气严肃

    ［小娅］少女急促的打断她

    夏娅学姐没有去管少女此时埋怨的语气，自顾自的说着

    ［这次，是你的不对］

    对，果然是她的

    等等？

    我的不对！！！！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我虽然不知道你和你母亲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你不能对你母亲这样，她找到你不是想听你说这个的］

    ［夏娅！！！］少女没有用她平时的爱称，愤怒的对着夏娅学姐大喊

    ［仔细想想吧，你的妈妈见到你时的表现，仔细想想吧，她见到你时看到你的反应换位思考一下吧，这样你才能］

    ［够了！！！！！！！！！］我愤怒的大喊

    ［你压根！！！］我的声音没有减小，但我察觉到自己此时到底有多么疯癫

    ［什么都不知道］我压下自己的声音，用近乎于耳语的声音低喃着

    随后我推开大门，想要抒发自己的愤怒

    用老办法吧，希望自己还能忍受住那种疼痛

    我拼命克制自己的愤怒和近乎与疯子般的神经

    因为我奶奶说我的亲生母亲生气时的表现和我如出一折

    呵呵呵，真讽刺啊

    我拼命否认我的血脉，却总在方方面面展现出她的影子

    我缩在厕所的墙角，不敢乱动，不然挤压到伤口时的痛感会让我流下眼泪

    不过那眼泪到底是因为伤痛，还是因为自己内心的委屈，那就不得而知了

    因为我也搞不清楚

    拳头上的鲜血，顺着瓷砖的缝隙流了出去，脖子上的伤痕渗出鲜血，染红了我的衣领

    我感觉自己好难，我好像做什么都是错的

    我好像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反正我只会带来痛苦罢了

    已经已经够了，再见了这操蛋的世界

    我挑出厕所一块较为尖利的碎瓷砖，贴到了脖子上

    ［小雪！！！！］少女的声音传来，直勾勾的奔向我

    她眼角眼泪还没干，夺过瓷砖后一个耳光扇到了我的脸上，随后紧紧的抱住我，好像害怕我随时消失一样

    哪怕我新流出的鲜血，将她的衣服染红也不松开

    而我呆呆的感受着拥抱，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

    为什么她可以找到我，这个厕所几乎不会有人来，而且这可是男厕所啊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只有她在乎我，只有她找到我

    我只有她了

    我只剩下她可以依靠了

    （夏雨视角）

    时间回到看电影的那天

    ［奶奶，今天看电影时小雪的表现很奇怪，他每次听到妈妈这个词语时多会用着一种近乎于嘲讽声音冷哼着］

    我对着少年的奶奶询问着，这种话题不能对着少年说

    他表面坚强但内心已经极为破碎

    他自以为伪装的很好，却不知道自己拙劣的表演在我眼中早已暴露

    他极度自闭自卑，他极度缺爱，这就导致他的占有欲比常人要高的多

    但他又很胆小，他害怕自己在一段又一段的人际交往中被伤害，于是和每个人都处于见面能友好的打招呼，但并不会深交的程度

    他太胆小了，他害怕失去

    所以我想要知道他的过去，我想了解是怎样的环境，才能塑造出如此矛盾的他

    然后我如愿以偿的得到了我想要的

    那是一段黑暗，痛苦的过去，与我极其相似，但又有所不同

    他婴儿时期父母离异，从小就没有感受过一丁半点的母爱，爷爷奶奶爱他，但却永远无法弥补一个母亲可以带来的感情

    近乎40年的代沟，让少年什么话都无法对自己祖父祖母倾诉，什么事情都积压在心中，无法发泄

    而他的小学更是如同恶梦一般的存在，他经历的霸凌我听着就觉得痛苦与反味

    他小学没有一个朋友，和我一样，但与我不同的是，所有人都在冷眼旁观我，而他每次独自一人时都会听到周边同学对他的嘲笑和嘲讽

    原因太简单了，他的手很小，跟我的手差不多大，而且没有力量

    他用来控笔的力量和同年龄段的孩子根本没法比，这就导致他的字在当时很丑

    一年级的孩子学习成绩普遍都相似，于是班主任能用来嘲讽和警示同学的只剩下字的丑美了

    而他成为了受害者，班主任的冷嘲热讽让他彻底失去了自信，而小学的小孩又有什么独自思考的能力？

    老师觉得这个人不行，那这个人就绝对不行

    所以我要欺负他，不不不，不是欺负，他是个烂人，我这是在伸张正义

    数次被铅笔扎烂的手腕，换牙期时在门框被磕掉的门牙，由于身材矮小体育课站在第一排时被后排人的推推搡搡，以及跑步时的故意伸脚脚绊他

    被要挟交出自己的零花钱，可他从来没有零花钱，到头来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听少年的奶奶说，他小学的时候裤子就没有好过，膝盖部分总是因为摔跤而破损

    在他四年级时遭遇了他小学生涯中最为严重的一次霸凌

    几个人把他围在小区的墙角，将手中的零食扔在沙子中，旁边堆着的碳灰中，然后浇上了自己的尿液，强迫少年吃下去

    少年不肯，可他瘦弱矮小的身体，怎能抵抗周边对他来说五大三粗的同学？

    他们强行按住了他，掰开了他的嘴，把那恶心的秽物扔了进去

    然后他彻底绝望了，我甚至能依稀听到他当晚趴在马桶上剧烈的呕吐声

    进了初中，他性格越发孤僻，悲惨的童年他无法治愈，反倒因为那些破事让他染上了抑郁症和焦躁症

    可他又是那么的温柔，他不愿让自己的愤怒伤害到他人，于是自己一个人躲在厕所里消解心中的愁苦

    可那黑暗压抑的环境，怎么能让一个人缓解心情？

    但他找到了办法

    他开始学着自残，我知道的，少年的神经是那么的敏感，平时稍微戳一下他就会痒半天，更别说是痛感了

    所以他那是到底有多绝望才会自残啊

    那时的他才十二岁啊

    怪不得第一次见面时他的手上流着鲜血

    奶奶说到这时忍不住哭了，少年自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却不知自己的伤痕在亲人面前是那么的明显

    真是个无可救药的大笨蛋

    如此让人心疼的大笨蛋！！！

    时间回到现在

    我怒视着面前的粉色头发的少女，我承认她的好心与善良，但这并不适用于我们

    夏娅此时环抱着自己，眼神中带着淡淡的后悔，她认识到此时的情况好像与以往并不相同

    ［小白，我做错事了］

    ［我知道］

    我起身走向门口，回头看向在沙发上满眼后悔的少女

    ［要是知道自己错了，就赶快把他找回来，好好道歉啊！］

    ［嗷嗷！］

    少年与少女迅速起身

    我们三人的跑步的脚步在走廊的回音中显得杂乱无章

    他到底去哪了？

    仔细想想啊夏雨，仔细想想他痛苦时到底要去哪里

    卫生间！！！

    我忽然想到了这个可能

    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另外两人，于是我们三人分开行动开始搜寻起了每一个卫生间

    但是周边都没有

    我好害怕，我好害怕他一时想不开做出傻事

    我不想失去他，我还没有向他告白，我还没有等他主动亲吻过我，我还没有履行我的誓言

    我没有好好保护好他！！！

    我感觉鼻子好酸，本能的想要将泪水憋住，但不管怎么忍耐泪水还是流了下来

    到底去哪了

    教学楼有夏娅和白钊去看，他们已经搜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

    在绝望之中，我忽然想到了什么

    好像就在这间楼里有一个极其隐秘的卫生间，平常根本没人去，他应该就在那里

    我狂奔起来，朝着少年可能所在的方位

    ［小雪！！！！！］我崩溃的大喊，因为我看到了我心心念念的少年

    他满眼的绝望，鲜血已经流满了他周边的砖缝，手上，脖子上，满是鲜红

    手上尖锐的瓷砖对准了自己的脖颈

    我冲过去对他用力的扇了一个耳光，夺过瓷砖后，紧紧抱住了他

    好险，我差一点就失去他了

    我好害怕他忽然消失在原地，于是我抱得更紧了，祈祷着这样他就不会从我怀中溜走

    我好心疼，我感觉他的这些伤痕全部瞬移到了我身上，我好像感受着与他相同的痛苦

    ［你这个大笨蛋，不许这样吓我］

    ［我知道了，抱歉］

    是我该抱歉啊，小雪

    我喜欢你，可我却不敢言说

    鲜血流到我的衣服上，我不在乎，我只想要在多贪恋一会他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