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命运的嘲弄（2）
扯开绳子，方宇接过水婧，弯下身，双手抱起她，满头都是淋漓的汗。
“凌，你醒醒”
刀子掉在地上，朱樊捂住腹部，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方宇。他倚着墙，慢慢地站起来，鲜红的血液从伤口汩汩地涌出来，空气里顿时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道。
他朝方宇走过去，一把推倒方宇面前的桌子。方宇抱着水婧，粗重地喘着气，好像要窒息，一步一步地退到墙角，停住，就再没有路。
朱樊一把就抓住方宇的领子，按住他的头就往窗户上砸。玻璃瞬间四处碎裂。
方宇瘫倒在墙角，失重一般，满脸都是被碎片刮伤的血痕。他仍紧紧地抱着凌，她给了他像母亲一样细致的爱，如果再不看见她，便什么都没有了。
方宇听到这样清晰的安静，仿佛是黑夜，渗透在房间的每一处，只听得到血液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和朱樊大口换气的声音。水婧在他的怀里，眼角微微的抽动，却睁不开眼，她会不断地伸出手去触摸他下巴上滴下的血，嘴张着却发不出声音。
他听到这所有细微的声响，都变成一丝丝的线，勒住他的脖子，让他透不过气。
朱樊在他的瞳孔里面越来越大，融成充溢的血红色。前者抡起一把椅子，对着方宇的头猛砸下去。
他用整个身体护住水婧，完全来不及躲闪。
再睁开眼，他就看到朱樊倒了下去。
修双手反握住那把刚刚掉落在地上的刀，站在他的身后，面上颜色尽失。他拿着刀，大叫着，拼命地朝朱樊身上捅着，不断有鲜血飞溅到他的脸上，衣服上。
他好像失了魂一般，根本无法停下来。
“修！修！”方宇大叫着他的名字，“他已经死了。”
修停下来，满是血渍的刀从手中脱落，身体颤抖着几乎无法站立。
“快带着她走吧，人是我杀的。”
“你跟我一起走。”方宇抱起水婧，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
“你快走！”修重新拿起刀，对着自己的喉咙，“你快走，不然我马上捅下去。”
“你”
“你走，我求你，我求你，你快走”
修满脸的泪，几乎是吼出来。
方宇看着他，听到自己牙齿发出碰撞的声响，只觉得浑身滚烫，如同灼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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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看着水婧被方宇带着离开，一动不动，好像要把她钉在眼睛里。
他好像突然地变成了那个十多岁的孩子，在那个地窖下，听着她的歌，随后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她水灵的脸，毫无防备地笑了。
他低下头，仿佛是在对自己说，
“下辈子再一起数星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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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里，平尼答应了方宇给水婧自然的命运。
方宇看着水婧，后者脸色煞白，额头开始不断地冒出细密的汗珠。
“你醒了吗？凌。”他心慌意乱，坐在她身边，拿过毛巾擦拭着她满脸的汗渍。
“我去叫平尼。”说完就要起身离开。
“别走。”水婧眼泪流得满脸都是，把脸侧向一边，紧紧地抓住方宇的手。“我没有事，这种模糊感最近感觉经常会有，很快就会过去，你留在这里看着我就好了，不要走。”
方宇重新坐下来，双手紧紧握着水婧的手，他从未碰触过那样冰凉的皮肤，如同水一样，可以渗透到骨髓一般。他低下头，轻轻吻在上面。
水婧不再乱动，侧躺在床上，用力地咬住下嘴唇，直到出血。那些溃散感，如同连接了每一根神经，彼此牵扯，一点点悸动便会溃散，让她化成水滴。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四肢已经有了溃散，它在这个寒冷的冬日里彻底地失去了知觉。
方宇的手此刻在她的手中，如同一颗泉眼，即使微弱却仍然有温度，他牢牢地抓住她的手，好像要把所有的力气都放在上面。她看到他清晰的棱角，漆黑的眼睛，如同第一次降临在这个人间，看到的这个少年，那样的一段清晰的记忆。让她不能忘记，一次又一次。
她已经很累，浑身没有力气，充满全身的溃散感好像在告诉她，她自己的命运已然不多。
“方宇。”水婧叫着他的名字，他转过来，看着她已经逐渐恢复了面色，皮肤几乎透明成水，额头还有未干的汗水，隐隐地泛着亮光。
他轻轻地拥住她，水婧靠在他的胸前，呼吸好像都没有声音，只留下浅浅的抽搐，如同在睡梦中。
她轻声说，“你，为什么都不问我？”
方宇不言语，轻轻地抚摸着水婧充满水的头发，丝毫不敢用力地抱住她。
窗外的白昼异常的明亮，窗帘都挡不住，光线被揉成一团，在缝隙中拥挤。
外面有火车经过，声响嘈杂，连争吵声、脚步，都听得清晰，好像被锁在外边。
“我现在就在你身边，没有什么比这个重要。”
水婧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我每次面对你，就好像回到了最初的自己，纯净，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可能受了你妈妈的影响吧。”
她笑，“方宇，如果在人间这么一遭，我没有遇见你，我想我不会现在更快乐。”
“我们相识这么久，你一直都是这样，所有的一切都放在心里，从不对人说起。”
“你不也是吗？”她笑，“我要向别人提及我的命运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它也不能减轻半分。而且，这是我的事情，我必须独自消化。你看，我现在也并没有不好。”
方宇停住不语，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回想起曾经与凌相处的时光，那时他一直认为她只是出于大小姐的一时兴起才帮助自己，但现在看来，他痛恨起之前让他连出生都不如的想法。
沉默笼罩着四周。
方宇听到水婧轻声说道：“我们去那里吧，就像以前一样，做一个正常的人，好不好？”她的声音坚定，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星星。
黑夜已经渐渐地隐去，外面的天空开始泛起点点的白色，那微弱的光芒映照在眼中，宛如初升的太阳，带来一丝希望。
他听到她说，请我吃冰淇淋吧，就像从前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