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逐渐清晰的水滴（3）
修低沉地喘着粗气，眼神迷离间，看到眼前的模糊人影渐渐清晰，方宇的脸沾满泥，表情关切又焦急。
凌在修胸前顺气，喃喃道，“你听我说，不要紧张，慢慢吸气”
修意识苏醒，眼神渐渐清明，终于松了一口气。
抓住凌的手，四目相对，她被深邃的目光所直视，不禁想要躲闪。
看到这一幕，方宇像个电灯泡似的站在一旁扯开话题。
“你可算醒了，刚才吓死我了。”
“你们一直陪着我？”
“还有别人吗这里。”
修这才松开凌的手，仍然觉得浑身乏力。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站了起来往门口的方向走。
“你去哪啊。”
修没有回答，径直走出地窖。
【生前——修】
在路口停了下来，天已经完全黑了，母亲的高大男友不知道去哪里鬼混了。
偶尔有闪着灯的货车驶过，轰轰隆隆，由近及远，然后又归于寂静。
“喂。”有人从对面的巷口走过来，对着他喊，“你小子来这么晚，懂不懂规矩啊？”
修走过去，说话的是个黄头发的大个子，穿着一件半旧的皮衣，抬起脸看着他。
“樊哥。”他低声说，“真对不起，我家里有点事。”
“有事儿？呵。”朱樊笑着，“当初你接活的时候你他妈怎么就没事了？我可是听说，你不上道不是一次两次了，都有不少兄弟告诉我了。”
“学校篮球社也忙，真有事”
他还想说什么，嗓子却一阵发堵。又有一辆货车从他们身边驶过，车灯扫过他们的脸。
朱樊皱着眉头，把脸别过去。从皮衣的内口袋里掏出几张纸币，扔给修。
“这是前两次的，一块给你了。上次教训那家伙你都没使上劲。下次再有活，你他妈给我机灵点儿。”
风迎面刮来，朱樊打了个喷嚏。拍拍修的肩膀，骂骂咧咧地拐进巷子。
修紧紧地握着手，手心全是汗，他长吁了一口气，走到墙边。
无论多少次，接过钱的一刹那，还是会有浓重的罪恶感。针尖一样，扎在手上。
第一次跟朱樊出去打架的时候，看着野兽般扭打在一起的人们，在只觉得头脑发胀，愣在一旁，全然无措。不停地被人推搡撞击，却没有任何的感觉。只听到耳边传来的喊叫声、咒骂声、破裂声，渗杂在一起，刺进耳膜，翻涌起浪，仿佛要将人吞噬。
回去的时候，在漆黑的街道上，满眼无边，走着走着，突然浑身发冷，不可抑制。
远远地就听到家里的争吵声，像是用指尖划过玻璃，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刺耳。
修在巷子口，深深地吐出一口气，靠着墙蹲下去。
他第一次来到江城，什么都是重新开始，抛弃了以前所有的身份、经历，变成另一个人。
所有少年都会幻化成另一个模样，冷漠隐忍，坚定倔强，带着恨的表情。
修打开门，屋子里已经没有了声音，只是一片狼藉。男人回头看他，表情有些尴尬，却还是气愤。
“知道错了？”
修没有回答他，一眼不看他，他看着坐在沙发上怒气冲冲的女人，低低地叫了一声。
“妈。”
然后绕过一堆的碎玻璃，走回自己的房间。
那年，生父突然在他的生命里消失。他对他的一切记忆到此为止，到现在甚至都记不清他的样子，他的气味。像是一个突然转到的死角，所有的过程都被打上了一个死结。母亲从来都不曾提及他去了哪里，偶尔他问起，都被她大声呵斥。
那似乎是禁忌的，耻辱的，不被允许的。
不能够被知道的。
殷正茹到了这般尴尬的年纪，就似失水的鱼，她需要这些感情来维持她的生命，抑或只是自我蒙蔽的假象。
那些男人，根本比不上生父，他们趋炎附势，唯利是图，这次打修的起因也是，只因为被打的人是他上级的儿子。
他们都似一个模样，清瘦，浓眉，喜欢皱着眉头抽烟。
修自然知道那是谁。
虽然印象不多，但他还是会记得，父亲一直都是不苟言笑的，高大的个子，偶尔拉起他，便会把修的手捏得生疼。
一次修生病了，临睡了，殷正茹又折回房间，坐在床边，摸着他发烫的额头，像是在自语。
“不要怪我对你太过苛刻，你越来越像他的样子，眉目都如同刻画一般。看着你，就好像是对我的责罚，我控制不住去怨恨。”
他睡得迷糊，只有这句话像颗石子一样落在心上沉下去。
然而，她却又沉溺于这些怨恨。毒品一般，一次又一次，无法摆脱。
直到她失去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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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前——凌】
当水婧看到老成屋子里的签名报表的那一刻起，她就非常的不甘心。
在老成的屋子里，她跟方宇说，她想帮他，就当是对老成的赎罪。
来人间这么一遭，她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不甘心过，最后没有能得到方宇的信任，其实她是真的。然后她便一直在考虑要怎么做才能让他明白这一点，要如何做才能向他证明，她的苦恼并非是出自之后的一个大小姐的心血来潮。
于是她便消散了，重新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她的水幻人
当时方宇昏迷的那几天里，她曾经去过医院一次。
当她走到方正病房门口时，一名护士走了过来对她说：“您好，请您先在这张表格上签个字，我们上级有任务要赶着完成。”说完递给她一张申请看望人员的签名表。
她接过表格后，突然间产生了一个奇妙的想法。
她在签名栏里写下了“凌&34;。
这个名字是她从神界降临到人间，每个水幻人都需要化的名。
但如今，所有的水幻人都已消散，带着命运沉入地底。而她的这个名，也应该被神界收回。
但是她脱离部队，选择继续生活在这里。
上天竟然也没有发觉，她在人间生活了超脱所有自然水幻人生活的时间。
八年，这在神界，甚至是个奇迹，却没有被任何人察觉。
最终，这张报表传递到了曾经是另一个平行世界之神的平尼手中。
“在天上最多三天，她活了八年。生前本来就是我的下人，他妈的”平尼几下便查到她的身份。“太像了”
身为完美主义的平尼，她成为了他心中潜在的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