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活雷锋救不了所有人
第二天课后，在高一的楼道里，方宇远远地就看见杨静，与两三个画着眼线的女生围在一起，炫耀着彼此新做的指甲。她是个美女，面色瓷白，轻声细语，永远都是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让那些三分成熟的男孩子顿时保护欲爆棚。
这个时候，他看见了丁水婧。
水婧并不是和他一个班，昨晚他恹恹地告诉水婧关于修在学校的事迹，已经烦的不行了。
他似乎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孩这么对一个人上心。
修啊，你上辈子是修了什么福分。
水婧告诉他自己是预备班上来的，进来就是属于学校保送的队伍。
如此亮丽的女孩，尽管她仍然穿着那件污渍沾染的灰白色衬衫，也遮挡不住楼道里所有男生看美女的目光。
水婧走过去，靠近杨静。站在一堆女生最外面的许念奇扭头瞄了眼她，然后对着杨静笑了两声。
许念奇是一个标准的“猴子”，用方宇的话来说，他追人只要看准了就永远不会松懈。
他知道杨静的颜值比不上水婧，但他还是要舔着一番的，他继续与杨静谈笑，还时不时地给她抓了两包瓜子。
水婧并不介意，站在一边。杨静似乎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薄薄的两片嘴唇不停地翻动着，无关紧要的话题聊的却开怀。
水婧看看时间，已经马上要上课了，便趁着他们说话的空档，对杨静说：&34;你的戒指我没有找到。对不起。&34;
顿时，那围成一圈画着眼线的两三个女生转过头来看着他们，一副吃瓜的表情。
杨静挑起一边的眉毛，看着水婧，&34;什么戒指啊，你在说什么啊。&34;
&34;就是你昨天让我帮忙找的&34;
&34;我让你帮忙？哈，你还没睡醒吧。我什么时候和你说过话？&34;杨静对着女伴们笑。围在她身边的女孩也都转向水婧，上下打量，窃笑。
&34;这是谁啊，来套近乎啊。我们家倒是还缺一个扫地的。&34;
&34;你看她穿那个衣服，跟抹布似的，还真敢穿出来&34;
“就是可怜了她这么好看的脸蛋，啧，可惜了”
许念奇很想开口帮她，只可惜人都不占他那一方，他也在害怕。
他看着水婧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觉脸颊发烧，脚底似有钉子钉住，迈不开步子。
一转身便看见方宇，他这时与赤裸上身的男孩挨着她走过，修走在前面，神色疲惫，并没有看向她。
这时铃声响了起来。
“上课了，都看什么看。”修喊着。
众人纷纷进入各自教室，许念奇知道这是高三的修，在校篮球队队长，一身的刺，不是好惹的家伙。
他又看见了方宇，一时忍俊不禁。
几年前班主任就再三强调过了，这个人身体不适，各方面的体能测试全部给他取消，他只知道这个人生性就不爱说话，性格孤僻，一直是班级里不起眼的存在。
这两货什么时候凑的一起。
两个人像是有共鸣似地和水婧点了点头。
许念奇更迷惑了。
洗手间，水婧又遇到杨静。这次她独自一人，正对着镜子摆弄自己的头发。
水婧无意质问她，她自知自己不该幻想与她成为朋友。
她正欲离开，却被杨静叫住。
&34;喂，我有话跟你说。&34;
水婧不想理会她，仍往前走。
&34;喂，你听见没有。&34;杨静粗着嗓子讲话，有些气急败坏。见她停住，又说，&34;上次的事，你看到的任何事情，你不要再提起了，也不要告诉任何人。即使是有人问你，你也不要说。&34;
说完，直起身，左右看着镜子里自己精致的脸，抿抿嘴角，然后说：“你绿泡泡多少，回头我转你。”
水婧没有回答。
杨静猜她这种人可能没有手机，于是从放在水池边的钱夹里捏出两张纸币。
&34;哝，拿去吧。&34;
水婧看着镜子里的杨静，笑笑，接过钱，揉成一团，投进便池，推门离开。
身后听到杨静尖着嗓子叫，&34;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虽然住在东区，身上又没半分钱，装什么清高啊，给谁看啊&34;
有时候，水婧会怀疑自己，是否缺乏与人相处的能力。
自从那场雨水到现在，似乎一直都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直到遇到那两个在心里她已经认识的男生。看到别的女生结伴欢笑，不是不羡慕的，但从不会想要与她们结伴。
容忍迎合，这可是交往规则的大忌。
————————————————————————————
“平尼叔，这个我最近几天需不需要”
医院里，方宇盯着主治医生平尼。
平尼左手拿着报表，“你就想干嘛就干嘛，放心好了。”
平尼刚刚和他说过几天可以安排手术。
但是成功率只有60。
“刚刚你父亲来签过字了，我看他身体状况也挺糟糕的。”平尼苦笑道。
方宇摇了摇头，父亲只能靠药维持自己的精神状态。平尼说，几年来，方正几乎夜夜失眠，难以入睡，头发大把大把的掉。
以前他是那么开朗的一个人，身体挺拔，声音洪亮。
每个人都不容易。
平尼叹了口气。
他曾经也是个义气方刚的人，直到发生了场车祸挫减了他的锐气。
他也曾灰暗过，一直到这个少年到来。
他还记得方宇年幼时，他的母亲时常抱着他到处走动，母亲给他唱着小调，孩子便咯咯咯地笑出声。
孩子母亲得病时，孩子每天都会去这间病房给她擦拭身体，她那个时候已经失禁，什么事都做不了。
如此少年，却有这般苦痛的命运。
他一直希望这是他的孩子，但这个母亲却不是他的身边人。
他看着眼前的少年，少年眼神清毅，让他重燃起了对生活的渴望。
“药要记得吃。”他说。
城东区。
雇主推开最内侧房间的门，大声的问：“你他娘的昨晚和谁在说话？吵得你表哥一晚没睡，你知不知道他就要高考了。”
少年放下手里的书，“靳言来了，我和他说说话。”
雇主斜眼看了看他，皱眉。
“当初靳言是托我让你住在这里，我看在他的面子上才答应他，你表哥禁不起你这样折腾。”
他没说话。
雇主转过身，一眼便看见方宇提着鞋子站着，一双眼睛看着她，面色淡然。
雇主表情却一时转变不过，只得从鼻子底下轻轻哼了一声，嘴角动了一动，算是招呼。随后走进里屋。
方宇走到最里侧门边，“靳善文。”
在这里久了便熟悉了，方宇就知道了这个人是在城区两地都很有名气的人的弟弟。
靳言是个不折不扣的活雷锋。
他依旧清晰地记得当时他和凌在庙里烧香，结果坐在前面的老妇人突然倒下来，狠狠地摔在地上，不停抽搐。
周围的一些人连忙躲开，大多数人都纹丝不动，只有少数人跑过去看情况，但却帮不上什么。
靳言这时候突然推开阻挡的人群，快步跑到老妇人跟前，然后跪下用力掐她的人中。
良久都没有反应，老妇人还是没有一点血色。
方宇看见靳言被赶来的救护人员推到一边，他只是愣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妇人应该是没救了。
活雷锋救不了所有人。
他的一生最后救下了弟弟。
可惜活雷锋不在了。
身为孤儿的他们便只剩一人。
“嗯？”
方宇刚想说话，雇主的声音就再次响起。
“靳善文，你要是实在很闲，就过来把你衣服洗了。”
靳善文站起身，对着方宇耸耸肩，拿起自己换洗的衣物就走出来。
他正要把衣服放进洗衣机，雇主儿子陈明慧就走了过来，问也不问的把他推到一边，把自己一堆袜子内衣扔进去。
陈明慧已是成人的模样，满脸胡须，看人时眼睛总是撇向一边。
&34;看什么看，长手干嘛呢，不会自己去搓啊。&34;说着，把洗衣机的盖子盖上，定好时间，打着呵欠走开。
方宇看着站在那里的善文，放下手中正在清理的杂物，真觉得难受。
听修说他害死了活雷锋。
靳善文看了他一眼，仍旧是笑，然后轻轻摇了摇头，走回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