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药方败露
吃过早饭,我便又去银月楼转了一圈,依旧没有看到裴有。
照前世那位崔姨娘的所说,要把那暧昧的事情做足了。可是我这连人都碰不上,怎么去做那暧昧的事情?再不然只能递帖子直接约他了。
走着走着,突然闻到了一阵桂花酒的味道。对了,这个时节桂花酿应该出来了。
我下意识掏了掏口袋,却是只剩几个碎银子了,便决定往文叶书坊走去。
我虽是乔家的二姑娘,但由于母亲的偏袒,月例银子少之又少,日子过得十分紧巴巴。自从跟随师傅学习书法之后,竟然发现自己有着惊人的模仿字迹天赋。
我心生一计,开始模仿那些名人大家的字画作品。装作纨绔的官宦小姐,从家中偷偷拿出一些收藏已久的名人字画拿去贩卖。我只管说这是父亲与友人聚会时,把写在一边的草稿书卷拿出来卖,却从未被发现过。至此,我的生活才宽裕了些。
上辈子我怕母亲会发现,一直都装作拮据,别说是拿来喝酒,就算是衣裳首饰都提心吊胆。如今看清了母亲的真实面目后,我决定不再像过去那样愚蠢地委曲求全,而是要尽情地享受人生,活得潇洒自在。
我戴起头纱,一走进文叶书坊。刚进门,掌柜一眼就认出了我,满脸笑容地迎上来讨好道:“哎呀呀,姑娘您今天怎么大驾光临啦?莫不是又带来什么好宝贝了吧?”
我大摇大摆地走到椅子前,然后猛地向后一躺,身体重重地压在椅背上,并用手指敲了敲一旁的茶杯,大声喊道:“倒茶!”
掌柜连忙叫身边的小厮过来帮我斟满茶水。待小厮将茶杯递到我面前时,我才缓缓端起杯子,轻轻吹去表面的热气,然后小抿一口,才慢悠悠地说:“最近家里老头管得严,那些好东西根本没法带出来。等过几天,我再想办法带出来。”
说完我又摊开手,望着掌柜的说:“上次寄卖在这里的东西呢?都卖出去了吗?”
掌柜赶紧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给我,,满脸笑容地递给我,并谄媚地回答道:“已经全部售出了,所有钱款都在此处,请姑娘过目清点一下!”
我连看都懒得看一眼,直接把银票往怀里一塞,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走出了文叶书坊。却没看到文叶书坊的里间,有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离开书坊后,我径直朝着银月楼的方向走去。走到店门口对着小厮财大气粗地说:“给本小姐拿两瓶上等的桂花酿。”
我随手一抛,将一个碎银子丢到他面前,他欢天喜地地给我打酒去了。
财大气粗的感觉可真好!
我提着两壶酒,脚步轻快地朝着城外走去。前世师父曾有幸从别人那里得过半壶桂花酿,开开心心地一路提回来。那时候我和小果还小,便让师娘把酒温了给我和小果也尝了尝。
走到师父门前,开门的是师娘。
师娘看见是我,惊喜道:“浅浅,你来也不提前给我打个招呼,害得我连菜都还没来得及买呢!”
师父也从屋子里出来,探出半个身子,满脸笑容地大声喊道:“哎呀呀,浅丫头来啦!”
我举起手里的两壶酒,对着师父咧嘴一笑,说道:“得了两坛好酒,特意拿来孝敬您老人家。”
师父接过我手中的酒,仔细端详一番后露出惊讶之色:“哟,这可是银月楼的桂花酿!不错!”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去集市买只烧鸭回来,今儿晚上我们喝上一壶。”
我跟着师娘往厨房走,准备饭菜。我看着师娘精神不错,遂开口询问道:“师娘,你这咳嗽,可还好?”
师娘微微颔首,表示情况尚可,紧接着却面露狐疑之色:“浅浅,你上次拿来的药……”
“药不好用?”
师娘轻轻摇了摇头,眉头微皱带着几分忧虑说道:“那倒并非如此,此药确属良药无疑,但是你这药是从哪儿来的?你师父寻了好久,连个影子都没见到,你倒是不吭不响就找来了。浅浅,那偷啊抢啊的咱们可千万不能学啊。”
我安慰道:“师娘,你就别管了,我已经是大人了知道分寸。”
师娘看我一脸镇定,似乎也宽心许多,便不再追问下去,专心做菜。
等师父买了烧鸭,我们便痛痛快快地喝了一顿酒。大概是前世今生都过了许多战战兢兢的日子,已是从没有这么痛快过,我竟喝得有些醉醺醺的,最后还是被师娘扶进了房间,然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34;啪&34;的一声脆响,一盆冰冷刺骨的水狠狠地泼在了我的脸上,瞬间将我从昏睡中惊醒过来。我惊愕地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被绑在一张椅子上。环顾四周,只见师傅和师娘也同样被五花大绑在旁边的椅子上,一样也是刚刚被冰冷的水泼醒,小果则被两名黑衣人像拎小鸡似的提溜了起来。周围一群黑衣人,他们悄无声息地站立着。唯有一个人静静地背对我们而立,站在正屋中的正中央。此刻所有人都严阵以待,他似乎对眼前的一切毫不在意,只悠然自得地欣赏起墙上挂着的字画。
他穿着袭深紫色的长袍,乌黑的头发只被一根木钗固定,手指修长,身形挺拔,明明身居陋室,却显得悠然自得。个背影莫名地让我感到一阵眼熟,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究竟在哪里见过。
一个黑衣人,拿了一张药方用力甩在师父面前,恶狠狠地质问道:“这张药方可认得?”
我心中暗自一惊,便认出那不就是我伪制的那张药方吗?怎么会被认出来?我制作的赝品从未出过差错,这次究竟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师父看了一眼,便知道药方上的东西,就是我拿回来的药。这些人来者不善,绝非简单前来问询而已,想必他们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事已至此,师父无奈地点点头。
见师父如此反应,黑衣人冷笑一声,继续追问:“好啊,既然你认得,那就说说它到底从何而来?”
师父只得硬着头皮撒起谎来:“前些日子进城卖字时,无意间捡到的罢了。”
那人左右看了一下师父,突然又从怀中掏出一幅字画,摆在桌上,厉声喝道:“这个呢?怎么来的,说得清楚吗?”
师父看了一眼字画,无拓印,却还能卖出去,必定是我的手笔。师父低着头说:“这是我去游历之时收来的,收到的,便拿去城里卖。”
黑衣人活动了一下筋骨,眼神凌厉地盯着眼前的人,冷冷地说道:“看样子,不给你们点厉害瞧瞧,你们是不会乖乖说出实情了?”
一个身影从后方快步走了上来,手里捧着什么东西,他恭恭敬敬地将手中之物递给黑衣人,并低声说道:“头儿,都在这里了。”
几片纸屑,糟了,是那天从河边捡回来的纸屑,我把它放在屋子中的抽屉里,上次走得匆忙,本打算下次有时间再去处理掉。还特意把它们藏在了抽屉的暗格里,可这些人究竟是如何如此轻而易举地找到它们的呢?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这时候,突然又有一个人大步流星地闯了进来。只见他的肩上正押着一名身穿夜行衣的人,那人低垂着头,看不清面容,说道:“头儿,这人在外面偷看,应该也是跟着来的。”
居然还有其他人跟着来到这里?就因为一个药方?
难道我真的闯了大祸?
那黑衣头目原本迈步走向身穿夜行衣之人想要审讯一番,结果突然那人却突然口吐鲜血,倒了下去。黑衣头目上前查看了一番,说:“倒是干脆,咬舌自尽了。”
难道落在他们手上,还不如干干脆脆自尽?一众手下显然对此习以为常,他们仅仅粗略搜查了一下尸体,随即便毫不犹豫地将其拖拽而出。
师父转头看向我,似是向我发问,我到底惹到了什么人?我同样茫然无措,只能用眼神回应并轻轻摇了摇头。
待处理完倒地之人后,那黑衣头目再次将目光转向师父,并从怀中掏出一根棍子。只见他面沉似水地开口道:“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只能替你松松筋骨了。”
说着就一棍子打在师父的腿上,剧痛让师父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沉闷的闷哼。却还是冲我摇摇头,用眼神告诉我不要冲动,挨顿打而已,无关紧要的。
那人举着棍子又准备上前,我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那深紫色袍子的背影,火光电石间,终于想起为什么会觉得熟悉,是他!
是那天在河边杀人的那群人!
他们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岂止是挨一顿打就能过去的?!
我着急地喊出声:“别打了,我说!是我!那是我写的!”
那黑衣人倒是来了兴致,拿着纸朝我走来:“小姑娘,你说这是你写的?那你且说说,你是怎么写的?”
我用下巴指了指他手里那些残破的纸屑,说:“我用残存的纸屑,模仿了大夫的字迹,写出来了药方。”
黑衣人上下打量了一眼,不相信似地问我:“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就学会顶罪了?”
我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略微思考了一番后回应道:“如若大人不信,那便给我纸笔,我当场写下不就行了?”
那名黑衣男子并未理会我,而是将目光投向那位背对着我们的紫袍人。只见那紫袍男子甚至没有转过头来,仅仅是轻微地点了一下头,下方立刻有人动作迅速地找来了纸笔,并替我解开束缚在身上的绳索。
我定了定心神,刚才称呼他为&34;大人&34;时,他便也没反驳,莫非这些人真的来自御林军不成
我揉了揉被绳索绑得发麻的手,拿起笔,便照着药方写了一遍。那黑衣人看了一眼,,那名黑衣人只粗略扫视了一眼,随即将其呈送到紫袍男子身旁。紫袍男子看过点了点头,又递出另一张纸。
黑衣人便拿着纸到我身边,把纸拍到我面前,说:“你口口声声说能够根据字迹进行模仿。好好看看这张纸,就用上面的笔迹再写一份药方出来。”
我看了看那张纸,仔细端详了一下,便拿出纸笔,开始写药方。
突然有一片阴影遮住了灯光,似是有人走到我身边在看我写字。我抬起头,映入眼帘的竟然是萧卿言那张脸,明明是风光霁月却吓得我连笔都掉了。
这会儿我还真不知道该不该跪下行礼了。
萧卿言却像是没看到我的惊讶一样,只是躬身下去捡起笔,把笔递给我,竟幽幽开口道:“果然是一模一样的字迹!”
他看了一眼这屋子一眼,冷冷开口:“把她带走,其余的处理了便是。”
处理了?!早就知道他们视人命如草芥,却不知他们如此狠心。
我一把摘下头上的珠钗,用那锋利的一头对准自己的脖子。萧卿言转身,直勾勾地看着我发问:“乔二姑娘这是做什么?”
我紧咬牙关,拼命捏住手中的珠钗,说道:“放了我师父一家,我跟你走。”
他嘴角微扬,发出一声轻蔑的笑声,缓缓说道:“就凭这点手段,难不成觉得自己的性命可以拿来做威胁?”
我看了四周一圈,回应道:“若是我不重要,堂堂摄政王怎么会深夜亲自前来?不过区区一张药方罢了,我倒是不信,这点儿小东西用得着惊动这么大阵仗?若不是情势紧急,必不会如此场景!”
萧卿言眼神变了变,却还是淡淡地说:“那又如何?”
我一咬牙,心一横,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珠钗又向里刺进一分,雪白的颈项上立刻渗出几颗鲜红的血珠。萧卿言突然抬手一挥,一颗小小的石子飞出,打在我的手上,手突然脱力。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手上的珠钗便落在了地上,他看着我说道:“现在还觉得这招有用吗?”
眼见这招不管用,我立即蹲下,抱住他的大腿,声泪俱下地哀求道:“王爷,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师父一家老小吧!我知道您留着我肯定是有用的,我必誓死效忠王爷,我愿对王爷死心塌地,誓死追随,今生今世都会感恩王爷的大恩大德的!”
我前世便已知晓,颜面这个东西一文不值,特别是在这种人命关天的重要时刻,更是要能屈能伸,软磨硬泡。
萧卿言抖了抖腿,想将我踢走,我抱得更紧了,一把鼻涕一把泪道:“王爷,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们这些做小人的吧。”
周围众人显然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竟无一人上前来阻止我。萧卿言咳了咳,无奈地上前抓住我的手腕,没好气儿地道:“起来!你这样哪里有个做姑娘的样子?!”
我拉住他的手顺势站起来,抹了一把脸,说:“谢王爷大恩大德!谢王爷大恩大德啊!”又转过头去挺直腰板,狐假虎威地冲那群人喊:“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松绑!”
见那些人不动,我凑上前去,眼巴巴地看着萧卿言,狗腿道:“王爷您可是君子,金口玉言,一言九鼎的。”
萧卿言不耐烦地把手抽出来,我以为他要打我出气,连忙耸着肩膀,眯着眼睛,瑟缩起来。谁知那巴掌竟没有落下来,我睁开眼睛,发现他只是看着我,说不清什么表情。
我怕惹得他不快,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叫了一声“王爷”。
萧卿言回过神,转头对手下交待:“给他们半盏茶时间,让他们收拾好东西留下信,送到他们到别处,做成探亲的样子。”
我连忙过去想帮着给师父师娘和小果松绑,一个侍卫却拦了我一下,示意我萧卿言已经离开,我连忙跟上去。
本以为这一世能让师父师娘过得更好,没想到却早早地连累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