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折磨
警署也是个围院，五层大楼，非常气派。霍思没有被带进审讯室，而是被一个年轻的警员带着走。
霍思看着来往的人，都穿着和各自身份一致的标准服装，一身正气，他第一次见到警署的人是十几年前，但是那个时候他非常讨厌他们，因为是他们把他的父亲永远带走了。
“进去吧，东队在里面等你。”年轻警员把霍思带到一个办公室门前。
这门序虚掩着，霍思推开走了进去。门口柜子上摆着一个鱼缸，里面有一条漂亮的小红鱼。鱼缸旁边还有一盆油亮的君子兰。一个高大的背影站在窗户前，挡住了一半的光亮，那人正用园艺铲铲着杂草，花圃里好像是一株新茉莉。
“你好。”霍思谨慎地打了个招呼。
那人转过身，霍思看清楚了他的面貌，鹰眼狼鼻，花白头发，体型匀称，穿着一身运动套装。“坐吧，你是霍思？”
“你不认识我？那你找我做什么呢。”霍思没有坐下，他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至少莫名其妙的人。
“我当然认识你，就是问问你。坐吧，有很多事情要说。”那人坐在办公室组合沙发上，开始沏茶。
霍思皱着眉头，但还是坐了过去。“你说吧，我可是犯了死刑的人，没什么好怕的。”
“别担心。我叫东书生，这是化名，很多人都不记得这个名字，都叫我东队，你也叫我东队就好。我今天要跟你说的是关于你父亲霍立云的事情。”东队把过滤好的金黄色茶汤倒进两个杯子里，把其中一杯推到了霍思手边。“喝吧，这是上好的春山青。”
霍思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知道什么？”
东队咂了口茶，“你父亲是我的老朋友了，你父亲勤俭敬业有天赋，是个不可多得的制药天才。可惜英年早逝，我倍感痛惜啊。你是他的孩子，我理应要照应一下，绝对不可能让他们滥用私信的，你只需告诉我你有没有偷机密药。”
霍思以为是他父亲的案子有新线索，却没想到是个套话的。
“我没偷，但监控里面确实是我偷了，我没办法辩驳。”
“那你就是没偷。”东队自然不信霍思会那样明目张胆地偷药，更不信他能有那个手段进入机密仓库。
“所以呢，你能替我洗清冤屈？可我这个案子的主理人都不是你，而且看样子你应该都快退休了。”霍思不相信眼前这个人有什么理由或者说有什么优势能帮他，这种情况，他更愿意相信对方还有别的想法。
东队没有说话，他站起来走到窗口，拿起那把园艺铲子递给了霍思，“有空来我家，给我新种的茉莉和绣球浇浇水除除草，这把铲子送你了。”
霍思诧异地看着这把小铲子，他不知道这老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东队拉起霍思的手，把铲子往他手里塞了一下，霍思没握住，铲子掉在了地上。“好吧，年轻人都不爱搞土，这是我家地址，你若是想来随时欢迎。”东队收回了铲子，将一张地址条子给霍思看了一眼，上面写着东队家的地址，还画了一个铲子。
霍思记住了那个地名，他觉得这老头行为怪异，话里有话，或者是真的想帮他，但却不能直接帮他。
东队叹了口气，“唉，岁月不饶人呐。我确实没想到还能见着你，如今见着了，也是完成了一个心愿，感谢警署答应了我的请求。”他双手合十，眼中含泪，继而转头看向霍思，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警署会好好查办你的案子的。”
霍思愣了一下，站了起来，那杯金黄色茶汤荡漾着。他怔怔地出了办公室门，接着就被带去了审讯室。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十五年前是霍立云，十五年后是霍思。
审讯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可那盏大白灯还是老样子，打出来的光惨白又刺眼，直叫人后背发凉。
霍思平静地坐着，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等待他的究竟是什么？
两个警员坐在距离他两米的位置，白脸的问，黑脸的写。
“怎么开的机密仓库的门？”
“不知道，没开过。”
“偷的药藏哪了？”
“不知道，没偷过。”
“你怎么把时间安排的那么精妙的？”
“不知道，没排过。”
“你装傻是吧？录像上明明白白就是你，身高体型面目都是你，霍思。”
黑脸的脸更黑了，他轻轻敲着桌子，句句话扎着霍思。
“我没见着视频啊，我怎么知道那是我。”霍思这话颇有耍无赖的感觉，但他说的就是事实。
“行，你要看视频是吧。小沈，把视频拿来播给他看。”
视频播放起来，明亮的机密仓库里一排一排的柜子，红色柜子全是毒药，蓝色柜子全是解药，绿色柜子是药物原材料，原材料又分很多种，例如原材料的毒性如何，因为药材a和药材b混搭能治病，但光吃药材a可能就是加重病情。
大柜子又分成一格一格小柜子，小柜子都上了小锁，每个柜子上都用标签纸写了药物名称和一些注意事项。摄像头正对着的就是门，那门是特殊材料焊接的，还加入了一些高科技，坚固又智能。想进门必须先报告十层高级管理署，签发开锁令，然后在拿着这令去找器材署拿钥匙。
这钥匙也是需要三把，每一把的扭动方向和次数都不一样，这又要拿着器材署的密令去找机密署，机密署只会口头告知，不留任何纸质文件，在开门之后，机密署又会第一时间改扭动方向和次数。这流程走下来得一周。
霍思看着那扇门，时间跳到晚上十一点五十五分，摄像头突然黑了几秒，再亮的时候，仓库里出现了霍思的身影。霍思聚精会神盯着这个人，三七分刘海，猫喵唇，丹凤眼，小鼻子，小脸，纤细的身材穿着大大的运动服，真的完全就是他本人都要直呼就是他自己的程度。
“怎么样，还不认罪？”黑脸得意地问了一句。
“我再看看。”霍思相信那只是和自己拥有一样皮囊的人，所以除了外貌，肯定会有别的纰漏。
视频里的霍思在毒药柜子前面徘徊了一会，嘴里好像念叨着什么，然后他抱着手臂思考了一会，从兜里摸出一个小铁丝，把小柜子撬开了。他大步走着，步子迈得很重，上半身却一点也不晃动，步伐姿态都非常好，像一个t台走秀的模特，他的身上应该是西装，脚下应该是皮鞋。霍思从这开始觉得，这与他完全不像，霍思从小自卑，习惯了含胸驼背，就算是长大了有意矫正，但他大步走的时候依然做不到如此自然自信。
那个霍思走到绿色柜子前，似乎数了数，然后打开柜子，取出了药材装进随身带的袋子。那个袋子是个卡其色布袋，霍思按了暂停仔细看着那个袋子，是个松紧袋，袋上还有几个小字母，cxzqm。这不是霍思的袋子，是这个假霍思专有的袋子。紧接着假霍思又拿了一种解药，往门口走的时候，才把毒药装进袋子里。视频又黑了几秒，再次亮起的时候，人不见了，又过了一分钟，机密仓库响起了警告铃声，“疑似药品被盗，疑似药品被盗！请尽快查验药品，请尽快查验药品！”这是仓库每小时自查药品的结果。
之后就是调监控，紧急查验药品了。
视频结束。
“你还有什么话说。”
“这不是我，那个袋子不是我的，你们去查一下那个袋子。”霍思一直平静的心，突然被这个视频打破了，他害怕的不是死刑，而是真的有人可以变成别人的样子去诬陷别人，他有种直觉霍立云的案子也和这个人或者这个人的同伙有关。
“警官，那个袋子以及视频黑了的几秒都需要查，你们不能因为那张脸是我就将我判定为罪犯！”霍思愤怒地拍着桌子。
可黑脸完全不理会，只是一个劲逼他承认，白脸索性停下了笔，和黑脸一起逼着霍思承认。霍思越来越愤怒，他拳头砸着桌子，眼睛红的像公牛，可黑白脸只当是看戏似的，“我知道你不想承认，可是除了你还能有谁？你告诉我啊，我马上就去把他抓回来。”
霍思额头抵在桌沿上，“不是我，我说了不是我。”他闭着眼睛，不愿再说话。
审讯的人泼了水在霍思头上，冰冷刺激得他睁开了眼睛。
“醒醒，吃两口饭继续。”
这波换了两个人，一个胖子一个瘦子。
霍思垂下头，吃了两口米饭，喝了口汤，还没正式开吃呢，饭菜就被撤走了。
“时间到了，你咋吃这么慢呢。”
霍思嚼着米饭，“饭还不让人吃了？”
撤走米饭的人压根不会回答，轻蔑地笑了一声就消失在门口，只剩那一胖一瘦两双眼睛盯着霍思。
“是不是你偷的药？”
“呵呵，不是。”霍思失神地扬起一边嘴角，眼中含着泪。
“我劝你还是招了吧，招了不会为难你的。”胖子悠悠地说道。
“我招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霍思摇摇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你还不明白吗？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承认，你承认了就好了，不会死的。”胖子长得慈眉善目，说出来的话温吞软和。
霍思不说话，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破运动鞋。
……
第三轮审讯，是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
男的戴着眼镜，女的也戴着眼镜，两个人散发出知识分子的气息。
霍思见了他们有种看到渺小希望的感觉。
“你们好，那个袋子，上面的字母cxzqm，这个是重要线索，快去查啊。”霍思急切地说着。
眼镜男推了推眼镜，“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的任务是让你说出药品在哪，请开始你的回答吧，谢谢。”
“就是那个人和我长得一样，可是他的走路姿势细节都不一样，尤其那个袋子是这个人的物品，上面有字母czxqm！快去查一下啊。”霍思几乎快站起来，他渴求地目光落在一男一女身上。
可眼镜男丝毫没有感觉，“不好意思，你说这些与案件无关，你需要告诉我药品，藏在了，哪里？你应该能听懂我的话吧。”眼镜男说到最后竟然一顿一顿地问着，他真觉得霍思是个傻子。
霍思绝望地松下了肩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整个人耷拉着，“cxzqm，我求你们了去查这个，要么就放我走我自己去查……”。
“请回答我的问题，先生。”眼镜男伸出一只手，作出礼貌的邀请模样。
“哈哈哈哈，哈哈哈，都是疯子。”霍思仰天大笑了几声，闭上了嘴巴，他仰躺在椅子上，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
第四轮审讯，是一个老头和一个年轻人。
老头很高大，一步迈进审讯室的时候，霍思以为是那个东队，他猛地坐直了身体，却发现根本不是，依旧是两个白痴。
同样的询问流程，霍思快疯了。
“为什么偷药？”
“我要吃饭，我饿了！”霍思喊着，同样的问题以各种形式出现在他的耳朵里，他完全不想听，他大声喊叫着，拍着桌面，踢着桌脚。
没人理。
第五轮，第六轮，第七轮……
霍思还不能睡，睡着就被水泼醒，吃也吃不饱，吃两口就被撤掉。
折腾了四日，霍思仿佛从青年一下跨到了老年，头发白了一半，眼角垂着，脸皮挂着，一双眼空洞凹陷，属实是看不出他还没到三十岁。
到第五日，霍思已经出现了身体应激反应，一听到“药物，药材”就呕吐或者痉挛，一听到对方问问题就紧张得手指发抖，恐惧被强行植入他的身体和大脑里。
霍思脑子里全是东队给他的地址和暗示，他要活下去，要去那个地方看看东队的茉莉。
第六日，霍思麻木了，但他依旧表现得疯疯癫癫，像是下一秒就会一头撞死，警员给他加强了管制，害怕他自杀或者伤害别人。看着变得小心翼翼的警员，霍思内心狂笑，在这里只有他是清醒的，这些狗腿子都他妈的是白痴是玩物是任由别人摆布的傀儡。一想到这，霍思没那么难熬了，他开始思考那段字母和那个走路姿势。
第七日，警员把霍思带到了监狱里，相当于不承认就直接关吗？
“你们这就把我判刑了？”霍思对这些人的操作表示不理解，如果目的就是让他获刑，直接判了不就是，为何还要装模作样审讯，逼他认罪，再说了他现在根本没有认罪。
警员没有说话，把霍思推进了监狱，锁上了门，才开口道，“好戏还等着你呢，慢慢享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