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开局就送休书?
雪落了一夜。
银装素裹的天地里唯有一抹浅粉身影。
漆黑的鬓发上落满了雪花,裙摆隐在积雪之下,融化的雪在持续的寒冷里凝结成冰。
眼见紧闭的房门打开,林漪一喜。
前几日顾黎凯旋,重伤而归,虽据他自己及其下属而言未有大碍,却连续几天不见踪影,仅在陛下特意为他设的接风宴上露了一面,着实让人担忧。
于是她就站在这儿等。
“夫人,您快回去吧。将军不会见你的。”
――结果这个男人连她都不见?!
“将军负伤,本该由我侍药,为何不见?”
“将军说,”将一封密闭好的信件呈在掌中,春好不忍,垂眸道,“休书已经拟好,夫人可自行离去。”
林漪顾不上一贯的优雅,粗鲁地拆开信件,一字字看下去,被冷风刮得通红的脸蛋逐渐换上惨白。
“我不信!”她怒极,攥紧手中物,直奔房内而去,“除非他亲口告诉我!”
他总是这样!当初不问一句她的意愿就将她迎进门,后来不与她说一声就去北疆打仗,现在更过分,直接一封休书递上?!
她气势汹汹地进门。
房内的炭火比之以往多了不少,温暖如春,与外面浑然两个世界,一向悬挂的床帘意外垂下,像是故意遮掩,看不到里面人的模样。
――莫非,他出事了?
未及深思,一贯低沉的嗓音传进耳中,带着不曾有过的嘲弄与冷淡:
“拿到了日思夜想的东西,夫人不高兴么?”
林漪深吸一口气,强作冷静:“能否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这难道不是夫人一直想要的?”
“我、我不是……你绝不会突然这样,莫非发生了什么事?”
“夫人多虑了。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快走。此时不走,再无机会。”
“我不走!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怎么?当初让你留下,你不愿意,如今我让你走,反倒开始留恋起来了?莫非你就吃欲擒故纵这一套?”
“你若是欲擒故纵,我承认,我中计了!”
“你我既无意,何不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可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林漪急切否认,软语哀求,“我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我改好不好?”
“这般苦苦纠缠有什么用呢?为何你总是这样,失去后才懂得珍惜?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我……”
“走!”
下唇被咬破,留下一道血痕,林漪低声说:“我奉三茶六礼,得圣旨赐婚,既入将军府,生是将军府的人,死亦是将军府的鬼,若此番离去,恐有抗旨不遵之嫌;将军写下休书,定是对我不满,便不在此恬颜碍着将军的眼了。”
她将手中休书撕碎扔于地面,胡乱地擦了擦脸颊的泪痕,夺门而出。
『恭喜宿主完成一小步。』
听见系统提示,顾黎松了口气。
他万万没想到,这次的任务居然是让原主妻子死心?
这系统怕不是变成ff团vip了吧?
『请宿主不要腹诽系统,系统励志让原主满意,绝不是什么“愿天下有情人终成仇人”。』
顾黎:……
你自己暴露了啊喂!
『请宿主注意,原主濒临死亡,所以才放手,请宿主记住这个人设。』
话刚落音,顾黎忍不住咳嗽起来,喉间腥甜翻涌,下意识用手捂住唇,下一秒,掌中赫然出现一团红色。
他内心有点复杂。
如果没听错的话,原主是战无不胜的大将军吧?身娇体弱时不时吐血的大将军?!
什么神奇设定?!
听见里面的咳声,春好连忙进屋,掀开帘子。
高大的男人躺在榻上,嘴角溢出血线,棱角分明的轮廓因为惨白的脸色柔和了几分。
与一贯的雄姿英发截然相反,只是目光依旧凛然犀利。
从一旁的水盆里打湿帕子,春好鼻间酸涩,小心的为他擦拭血迹,此时此刻竟不知该同情林漪还是心疼顾黎。
“别担心,暂时死不了。”
暂时死不了,但是快死了。
顾黎心里补充一句。
“属下不明白,将军何必赶走夫人?”
“当初是我冲动,明知她意不在我,还央陛下指婚,”顾黎轻哂,“如今或许算是报应,既已命数将尽,何苦引她陪葬守寡。如此……倒也不错。”
“将军……”
“闭嘴!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男儿有泪不轻弹知道吗?”
可我是女子啊……
虽然自小经过各种严苛训练,但她确实是女子啊。
春好委委屈屈应下,心知主子不想多谈,岔开话题说起正事:“今日皇后娘娘设宴宫中,特意邀了您,是否要与夫人同去?”
当今皇后闺名林涟,是林漪的亲姐姐,此番邀请想来不过是寻个借口见她。
肯定要去。
但是……他貌似刚把林漪气走?
啊这……
欲哭无泪的顾黎倚着春好的手臂起身,端正坐在铜镜前,等着上妆。
讲真,作为一个七尺男子汉,他对敷粉是很排斥的,但是原主气色实在是太差了,不用脂粉遮一遮铁定出门就穿帮。
天知道他怎么混成的这个鬼样子……
“将军打算什么时候告诉陛下?”
“下次吧。陛下很聪明,应当知道怎么做。”
原主圣眷优渥,颇得器重。
当今圣上最特别的一点就是,一丁点没有担心原主功高震主,真就推心置腹不设丝毫防备,不仅如此,只要不违人伦,他还有求必应。
――总之是一副良主贤臣的好景象。
镜中人惨白的脸色被胭脂盖过,换上劲装常服,顾黎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目露担忧:“漪漪在门外站了多久?”
“自昨日晚膳后便来了。”
那岂不是整整一夜了?好傻一姑娘……
“回来时请个大夫给她看看吧。”
“属下看得出来夫人动了真心,您这般行事,若是之后夫人知晓真相,让她如何自处?”
一声长叹,顾黎表示他也不想的,他也很无奈。
这是第一次接到让妻子对自己死心的任务,还是在原主已经刷满了对方好感的时候,甚至要保证不能让她死。
原主实在太矫情了。
爱就爱,还非要她死心;死心就死心,还不能伤害到她?
太难了!他做不到!这在业务范围之外了吧……
“扣扣扣――”
没等他痛苦完,敲门声响起,随后是门外恭敬的男音:“将军,马车已备好。”
“夫人去了吗?”
“夫人在府外等您。”
“可换了衣裳?”
“换了的。”
顾黎放下心。
他真怕对方作死穿一身被打湿的衣服去赴宴。
还好是个正常姑娘。
推开房门,外面一片白茫茫的景象撞入眼帘,不知何时鹅毛大雪复又开始落下。
即使披着狐裘,依然杜绝不了冬风的侵害,并未做好准备的顾黎方踏出门便被冻得一激灵,随之而来的是压抑的咳嗽,以及再次看见的――
血色。
……好微妙的感觉。
伸手接住硕大的雪花,就着融在掌中的水粗略清洗。
顾黎慨叹:“不知能否撑到开春。”
春好撑开油纸伞,低声劝慰:“将军得天庇佑,定能长命百岁。”
顾黎只是一笑,不置可否。
等在府外的林漪时刻注意来往人流,看见他时眼泛喜悦,一瞬冷漠下来,收回视线,扭头钻入马车。
看来生气了。
顾黎失笑,也不在乎她的态度,跟随踏进马车。
“将军威猛,怎不去骑马,反来这儿与我一介柔弱妇人挤?”
“我……”
『提醒宿主,不要让之前的努力功亏一篑。』
本想温言软语安慰几句,好消了她的怨气,却因系统提醒生生收了话,顾黎不得不憋了几句:“我只是来提醒你,既不愿和离,待会儿进宫便不要在娘娘面前哭哭啼啼,好似我亏待了你似的。”
还以为对方会说出什么好话呢,结果就这?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林漪气笑了:“将军大可放心,孰轻孰重我还是省得的。”
“这样最好。”
硬邦邦吐出四个字,顾黎暴风哭泣,维持表面的高冷。
林漪被气到了,当然不想说什么;顾黎则坚信说多错多。
沉默蔓延开来。明明是再亲密不过的夫妻,此刻却仿佛陌路人一样,满满都是尴尬。
都是系统任务的锅。
『是原主心愿的锅。』
顾黎表示呵呵哒。
马车缓缓行驶,顾黎掀开车帘望了眼热闹的街道,突然有点忧郁。
原主年少轻狂,央了陆霄赐婚,本心向明月、万般欢喜,奈何月照沟渠、两心不同,在成婚当晚看出她的不悦,黯然之下没过几天自请前往北疆;此后来来去去数次,立下赫赫战功,却从未放弃讨她欢心,总是体贴入微、时常书信礼物赠予,若非此番原主重伤回京,命数已尽,是决计不会选择放手、写下休书的。
在这种时候,偏偏她又动了心。
这也太……狗血了吧?
“吁――”
春好勒马停车。
依照规矩,马车兵器不能踏入宫门,且若非允许,下人也无法带进去。
顾黎走下马车,体贴的伸出手打算扶另一人下来。
林漪坦然将手搭在那张宽大的掌中,顺着他的力道下车,结果刚落到地面,就见他一边接过春好手中的伞,一边漫不经心道:“仍如以前,在宫里扮作恩爱模样,私底下任你去留。”
不由皮笑肉不笑,声音像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一样:“谢过夫君宽厚。”
好气哦!可还是要保持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