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上)前元帅接回达敏 ,蒋参军进言南征
这一番入城,所随者甚多。卢绍庭带领众人直接进驻了北地王宫。
再一次走在嶂拓城的青石板路上,看着是满目疮痍,耳听到多家哭丧,卢绍庭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紧急调任萧红绫组成飞羽营,勒令军纪,看顾城中百姓。同时也方便查处是否还有残兵叛党藏在暗处,以防有人趁人心未定于城中闹事。
另一面蒋鹏飞奉命带着人马把左家府邸全部拆除。
他在左家书房内,看到左青丘平日所学内容之丰富让人叹为观止,书目文献都含有大量批注,笔签,内容甚至远远多于原文。
经过宁珊的整理,如今明目陈列更为整齐,蒋鹏飞便干脆把这些藏书都搬回了自己的住处,以便日后研读。
其它府内事物,被随行众人一一瓜分。卢绍庭更下令在左家原址兴建一所兵馆,安驻训练飞羽营,用凶刃之气,永镇左家。
而后卢绍庭与江由儿、萧红绫等,换上了便服,在飞羽营的护卫下沿着平虏大街一起回到了卢侯府当年的旧宅。
本来也叫了白宁一起,可白宁正带着军中和城内所能找到的医生、药材,在各处治伤救人,无暇顾及旁的事,拒绝了同行。
本来光鲜亮丽的卢侯府府门如今已经褪色斑驳,门上匾额也早已不见了。
其实这里自从卢家满门被杀,府宅抄查一空后就被市井传为凶宅,再也没人敢进来过。
院落里杂草丛生,满目破败。卢绍庭转过几个院落,回想起的场景依旧刺痛着自己的心房。
萧红绫问起姐姐萧红缨当时的生活状况,得到一些回答后也不想再有多问。
原来这份伤痛,并没随着攻破嶂拓城,杀了左横而减轻多少。
就像地上这些被杂草撑裂的砖石,和人去楼空的厅房一样,都在诉说着,无论如何,一切都不会是从前的样子了。
卢绍庭四处找人打听,当年卢家人的尸骨何在,直到一位万安寺的小僧说他听闻师父讲过,当初收殓卢家骨骸的事情。
卢绍庭再去询问,才在城郊一片荒处找到几座秃坟,也没立碑刻字,尸体都已被火化成灰,卢绍庭挖出骨灰重新选址,祭拜安葬。
而当一行来到何家旧宅的时候,却是另外一番景象。这里虽曾经遭逢大火,却得人修缮,面目一新。
如今已不再是一大户庄院,而是被隔分成多户小房小院,有住人的,也有些小商户们开了店铺,卢绍庭本想在这里找寻关于何玲玲的蛛丝马迹,却是一点也找不到了。
神伤中正要离开,却在门口一侧瞧见一人,卢绍庭与他四目相对愣了一阵。
卢绍庭:“孙!孙叔!”
孙老前:“卢少爷!真的是你呀!”
原来孙老前昨夜把左横与宁珊的孩子送去万安寺后,第二日便来到王宫,虽然传言都说带兵之人是卢绍庭,但这没见到面,心里终是不踏实。结果不但宫门没进去,四处打听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等了半晌没什么动静,心里一想,卢少爷说不定会回卢侯府旧宅,便打算去那附近候着。到了卢侯府附近一打听,旁人说早些时候确实来了一队人,待了一阵,这会儿已经走了。
孙老前又一盘算,不如赶快赶来何家大宅碰碰运气,果然这就遇了个正着。
江由儿:“孙叔!”
孙老前:“呀!江由儿也在,太好了,真的是你们,你们都回来了,都回来了!”
一边说着与卢绍庭和江由儿把手紧紧攥在一起。
萧红绫站在旁边,略感尴尬,以手遮嘴轻咳了一声:“ 咳~”
老前转头看到萧红绫,他并不知道就是这个女人昨夜杀了宁珊,只觉得她英姿飒爽,甚至还有些面善。
孙老前:“这位姑娘是?”
卢绍庭:“ 哦,哈哈,孙叔,您看看,她像谁?”
萧红绫看着,心知这几位定是熟人,也不忌讳,便正了正身子,露出了整个脸庞。
孙老前拱了拱手:“冒昧了,冒昧了。” 说着仔细瞧了瞧。
孙老前:“这姑娘面善…是在哪里见过?”
萧红绫:“孙老先生,咱们一定是没见过,但若要这卢少爷跟您叫叔叔,那咱俩平辈儿。”
卢绍庭一听,一口气没憋住“噗”的一声喷了出来。
江由儿:“少爷,二姨说得对呀。”
孙老前:“二姨?”
萧红绫拱了拱手:“在下西疆羽族,萧红绫。”
孙老前知道卢侯爷的夫人是外族人,但没听说过羽族,却隐约记着卢夫人的名字叫萧红缨。
孙老前:“怎么跟卢夫人有几分相像?”
卢绍庭:“孙叔,这位是我二姨,我娘的亲妹妹。”
孙老前:“啊?哈哈哈,这可真是万万没想到呀,姑娘……哦……不对不对,二姨……”
萧红绫:“孙老先生,您称呼我一声红绫妹妹就好。” 说着瞟了卢绍庭一眼,一旁的江由儿也跟着傻笑。
孙老前心领神会:“红绫妹妹,卢少主这一路亏了您照顾,没少给您添麻烦吧?”
萧红绫:“可说不是呢,晚生后辈的,也不讲礼数,一大早到现在,连跟我请个安都没有。”
卢绍庭看出几人调侃,合着也不煞风景,冲着萧红绫深深一躬:“ 二姨二姨,后生知错了,每日跟二姨请安,不敢怠慢。”一边说着还带出点戏腔,逗得几人抚掌大笑。
江由儿:“孙叔、少爷、二姨,我看咱这要说的话不少,不然咱们找个地方,慢慢儿的长聊?”
卢绍庭:“二姨,您的意思呢?”
萧红绫:“哈哈哈,好孩儿,那咱“起驾回宫”。”
一行人边走边聊。
孙老前:“卢少爷,我方才去过卢府没见到您,就想着您一定是奔着何家来了。”
卢绍庭:“唉……是呀。”
孙老前:“少爷是来找我家小姐吧?”
卢绍庭一股酸楚涌上心头,眼眶泛红。
卢绍庭:“我与玲玲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已定婚约,不曾想……却……唉……”
孙老前看着卢绍庭手上依旧佩戴着的约戒。
孙老前:“少爷,小姐与您青梅竹马,您有情有义,小姐也一定还在等您,我是觉得,不需多日,你们定能相见的。”
卢绍庭:“定能相见? ”
卢绍庭的眼睛忽然一亮,转身牢牢把住了孙老前。
卢绍庭:“啊! 孙叔,你的意思是玲玲还在对不对! 你是不是知道玲玲在哪!? ”
孙老前:“还在,还在,玲玲当然还在。当初城中生变,老爷临去左相府之时,就安排我们护着玲玲与何夫人往南方去了。
具体到了哪里我不知道,但如今卢少爷您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想必要不了多久,小姐他们也一定能收到消息,到时巴不得飞回来找少爷您呢。”
卢绍庭一听玲玲还在,心中大喜,忽又转念想到,
卢绍庭:“不行,那左青丘还在,听闻如今已是瑞国重臣。他心机歹毒,玲玲若要回来,说不定还有什么危险。孙叔,我这就整备兵马,举兵南下找回玲玲,杀了那左青丘!”
孙老前想到昨日城中种种景象,看着卢绍庭满脸杀气,一时没有答话。
一行人进了王宫,恰巧白宁也在,当即认出了孙老前。
众人合圈围坐,孙老前把当初码头护走何玲玲直到昨夜放火降吊桥通通都说了一遍。
大家倍感惊讶,连连道谢,感慨若非老前及时放下吊桥,还不知要多添多少死伤。卢绍庭等人也把这几年的经历过往一一叙述,聊至深夜方散。
珲昆在含章宫找到达敏,两人上次见面已是二十年前。
如今达敏还是有宫女的伺候,每日用度也是一样不少,只是每日愈加沉默,很少出到宫外,与外人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上一次还是去年生日,宁有文给她找了戏班子,在王宫里唱了场戏。因为对达敏王妃的处境来说,宁有文的心里总是有些愧疚,毕竟他把她的儿子送走了,在北地王死后,达敏彻底成了孤苦一人。
而达敏一有机会,就会叫宁有文去帮他找儿子,一再问他自己的儿子怎么会突然就不见了。宁有文只能谎称不知缘由,王子如今遍寻不到。
宁有文却是最不会说谎的人,达敏在他脸上看出异样,再问他却也不多说。达敏也就只好自己乱猜,猜着猜着,少了话语,猜着猜着,多了白发,猜着猜着,流失了眼中的光华。
珲昆惊讶于达敏竟然显得如此老了。本来他在宫门口时心里还挺紧张,而如今他却想找个理由,或者什么话语挡住自己脸上略带的尴尬。
达敏看着面前这个已从侍卫做成一国元帅的汉子,不知自己在这汉子心中还有多少分量。若说不爱,他搬弄战火,徒增兵戈地来见自己,而若说爱,他为何呆呆地站在那里,还不过来呢……
达敏:“ 你…是来接我吗?”
珲昆在心里衡量了几句,敏敏?爱人?还是一下扑上去把她抱起来? 几番挣扎,最终却挤出了一句,
珲昆:“ 公主…… 两国交战,我接你回延国。”
“公主”,这是达敏最不喜欢从珲昆那里听到的称呼。很大程度上,就是这个称呼,在当初破坏了他和珲昆的爱情,让他们不能像寻常百姓那样的在一起。
达敏摇了摇头,把眼泪强憋在眼眶里,一滴也不让流下,这是她应对往日里无处发泄的情绪,养成的一种习惯。
达敏:“ 我不回去。你自己回去吧,我等我儿子。”
珲昆深吸了口气。
珲昆:“那孩子,跟我有关系吗?”
珲昆之前收到过达敏托左青丘送过来的王子图日朗的生辰八字和半个玉佩,那玉佩合在一起是当年他与达敏的定情之物。他自然明白这个意思是说达敏对他依然有情,而这孩子的八字,看来也很有可能是自己的儿子,可他还是忍不住要问上这一句。
达敏看了他一眼。
达敏:“没关系,是我跟北地王生的,我们的感情好着呢,我是瑞国的北地王妃,跟你回什么延国?你滚出去。”
珲昆知道达敏是在说气话,要是达敏这时候忽然说“他就是咱们的孩子,我好爱你,我一直在等你”这类的话,倒真的会让他心生厌烦。
反而这么一说,又让他滚出去,珲昆心里的愧疚又多了一层。
珲昆:“敏敏…… 我接你回去,跟你父亲提亲。”
达敏白了他一眼:“哼,就凭你,你要有那本事我今天能在这?”
珲昆:“当初我只是个侍卫…… 如今我已为前元帅,我、我……”
达敏:“那就是说你若还是个侍卫,就还不敢跟父王提亲咯?”
珲昆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既然早已和卢绍庭说好,攻破嶂拓城,他就带走达敏,何必如今费这么多口舌…… 还受着奚落。
可他对达敏还是有感情的,而且毕竟达敏是国主达木赫的女儿,他也不好用强。
达敏继续说道:“你有妻室了吧?”
珲昆:“嗯。”
达敏冷笑一声,
达敏:“哼… 有子嗣了?”
珲昆:“有。”
达敏:“你回去吧,我不走。我等我儿子。” 达敏心里知道,如今这番若回了延国,珲昆未必会再去帮她找那失踪的孩子。
珲昆:“敏敏,如今你留在此处又有什么用处,卢绍庭已经是瑞国中元帅,他哪会去帮你找什么瑞国的北地王子?往后在这宫里,你又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达敏:“你去找!你去把儿子给我找回来。”
珲昆看是说不通,跟门外叫人,
珲昆:“来人!”
延兵:“在!” 几位延国兵推门进来。
珲昆:“把达敏公主,连同这几个宫女,都给我请回充驻城去。”
延兵:“是!”
士兵们七手八脚,拉住达敏和几位宫女就往外拖,达敏如何反抗他们也不停手。
宫里飞羽营的人知道这是珲昆元帅与卢绍庭事先说好的,也不加理会, 达敏就被这样押上马车,一路向北,载回充驻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