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华丽转身

    李闯成为蒙书记专职秘书的第二个月，他再次完成身份的华丽转身，从事业编转成了行政编。

    对他而言，这是人生最重要的一次身份转变。

    在他们这样的小县城，事业编要转变身份成为行政编，难于上青天。

    他有些在学校当教师的朋友，借调到党政机关工作了十多年都办不成。

    其实事业编转行政编的关键因素，就是看你有没有过硬的关系。

    有关系，就是领导一句话的事情。

    没关系，一辈子都别想。

    像他现在这样，根本不用蒙书记打招呼，县委办就直接帮他把事情办了。

    权力的滋味真好！

    ……

    当上蒙书记的专职秘书之后，李闯感觉工作充实了很多，起码每天的杂事多了起来，每天给蒙书记整理文件资料、端茶倒水、拎包，跟随蒙书记出去开会、调研、视察、下乡等等。

    至于材料反而不怎么需要他写了，一般都是县委办那帮秘书写好了，朱副主任他们审阅修改过后，他再最后过过目而已。

    不过，蒙书记的一些重要讲话稿，蒙书记还是经常点名要他亲自写，说是他写的东西比较有高度，念起来特别顺畅。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这是因为他平时对蒙书记的观察更细致一些、思考得更多一些、揣摩蒙书记的心思更准确一些，时间长了就知道蒙书记喜欢讲什么样的话、不喜欢讲什么样的话，讲话时的语气和语速是什么样的。因此在给蒙书记写讲话稿的时候，他心里就有底了，写出来的东西当然也就符合蒙书记的胃口了。

    在县委办工作这么长时间，李闯发现秘书给领导写讲话稿也是很有学问的。

    其实讲话稿写得好不好倒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领导喜不喜欢。领导喜欢、符合领导的口味才是最重要的，也是机关单位写材料的秘书最应该修炼的功力。

    有些秘书根本不去揣摩领导讲话的语气习惯，总是喜欢想当然地按照自己的思路和语气去写，这样写出来的东西虽然文采飞扬，但领导就是不喜欢，因此改动也很大。

    比如钟文清就是这样，他写的材料经常被领导改得密密麻麻的，有的甚至整页纸都被打了个大大的x，为此钟文清还经常自我解嘲说他越来越不懂写官样文章了。

    其实李闯知道，那是因为钟文清太清高的缘故。

    钟文清不屑于揣摩领导讲话的语气，完全我行我素，好像他就是县委办的独行侠似的。

    这种人写出来的东西，领导怎么会喜欢？

    李闯以前给领导写讲话稿的时候，总是善于站在领导的角度去考虑问题，用心去揣摩领导的语气甚至思路，尽量按照领导讲话的语气去写。

    为了更准确地揣摩领导讲话的语气，他坚持每天都看党报，特别是《海天日报》和《瓦江县报》，每天必看。

    尽管这些枯燥无味的报纸看得他想打瞌睡，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去看。

    以前只要没有应酬的时候，他每天晚上都必看瓦江电视台的新闻节目，看蒙书记和其他县领导的活动新闻，听他们怎么讲话，记下他们讲话的措辞、语气和语速。甚至他们经常喜欢用一些什么词语、引用一些什么话；这段时期喜欢讲什么话、下段时期喜欢讲什么话，他都用笔记本记录下来，然后争取在下一次给相关领导写讲话稿的时候能够用得上。

    如此一来，不光是蒙书记认为他的讲话稿写得好、有高度、读起来顺畅，他给其他县委领导写过的讲话稿，被改动的地方也最少。

    嫉妒是人的本能。在这个社会中，除了自己的亲人和最好的朋友，没有任何人会为你的成功而发自内心地高兴。

    官场中更是如此，同事不会为了你的升迁而感到高兴。

    或者说，官场同僚们虽然表面上祝贺你、为你高兴，背地里却都是酸溜溜的，甚至在心里诅咒了你千百次，巴不得你赶紧出事、倒台。

    这一点李闯现在已经明显地感觉出来了。

    自从他当上蒙书记的专职秘书后，县委办那些工作人员看他的眼神都复杂起来了。

    他感觉他们的目光甚至像是街上的霓虹灯，五光十色，闪烁不定。有时候像是恭维和讨好，有时候又像是不屑甚至鄙夷，有时候又变成了羡慕甚至妒忌，总之什么样的眼光都有。

    每次看到他们那些复杂的眼光，他就禁不住在心里惊叹于人类的伟大，同样的眼睛里放出来的目光，可以如此千变万化、变幻无常。

    李闯当然不会去理会这些，人家怎么看是人家的权利，他管不着，也无需去管。他只管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服务好蒙书记就行。

    从他担任蒙书记的专职秘书那一刻起，唯一能够评判他的工作和服务质量的人就是蒙书记，对他的前途有发言权和掌控权的人也只有蒙书记，其他人怎么说都没有用。

    他开始用心琢磨怎样才能当好蒙书记的秘书，争取早日成为一名出色的领导秘书。

    他大学读的是中文，又当过几年中学语文教师，在把关材料、写材料这方面当然是不成问题的，蒙书记也喜欢他的文章。

    但是他知道，要当好一个领导秘书，光是能写好文章是远远不够的，还要具备很多综合素质。

    他又是第一次当领导秘书，要学的东西当然还很多，因此他必须要暗暗努力。

    以前买的那几本如何当好机关秘书的书他已经看完了，也明白了领导秘书应该同时当好几个角色：领导的参谋、助手和勤务员，而且秘书还代表着领导的形象，是领导的脸面。

    但那些书上的东西毕竟只是一些条条框框的东西，写得太简单、太公式化，学点花拳绣腿还可以，真正对他有帮助的东西并不多。

    因此，他决定在实际工作中自己再去用心探索和琢磨，总结出一套真正适用于党政机关领导秘书的工作经验。

    他知道，要想做好领导的贴身秘书，腿勤心细是第一要务。

    好秘书首先应该是个好勤务员。

    他决定首先从勤务员干起，做一个出色的勤务员。

    虽然有清洁工搞卫生，但蒙书记办公室的卫生他还是要亲自动手。

    为了搞好蒙书记办公室的卫生，他每天早上都是县委办公大楼里上班最早的人。

    他把地板拖了又拖，窗户玻璃、沙发、茶几、书柜这些地方擦了又擦。

    特别是蒙书记的办公桌，他都要擦两遍，普通抹布沾水擦一遍，再用一条干毛巾擦一遍。

    就算窗台、墙角、门后这些地方，他也不留下任何卫生死角，擦得一尘不染。

    搞完卫生后，再洗干净蒙书记的保温杯、泡好茶摆在桌上。再把当天的报纸摆在桌上，然后再把空调开到合适的温度。

    每次蒙书记布置工作任务或者交代事情，他都要用笔记录下来，他永远坚信“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这个道理。为此他还专门准备了一个小本子和一支小圆珠笔，随时装在口袋里，只要蒙书记一交代事情，他马上就掏出本子来记。

    这一点，蒙书记似乎特别满意。

    他偷偷地注意过，每次他记录完毕之后，蒙书记脸上都会挂着笑容。

    他还专门琢磨过怎么给蒙书记开关车门。

    在他看来，给领导开关车门也是秘书学中一门重要的功课，一种领导秘书应该熟练掌握的礼仪，不能太随意，必须要达到专业水平。

    每次和蒙书记出去，目的地快要到达的时候，他就把手放到安全带扣的按钮上，提前做好准备。车刚一停稳，他就迅速解开安全带，赶紧开门下车，快步走到蒙书记乘坐的后座外面，轻轻地拉开车门，将手挡在车门上方，让蒙书记下车，然后拎着蒙书记的包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这一连串的动作他做得又快又好，就像专业歌手跟着伴奏音乐唱歌一样，不差分毫。

    他从蒙书记的脸色和眼神上可以看得出来，蒙书记对他这一连串动作也相当满意。

    李闯开始留意蒙书记那些工作和生活上的细节，以便更好地为蒙书记服务。

    他注意到朱继业说过的蒙书记修改材料那个细节：每处改动蒙书记都是用铅笔，从不用其他笔，也从不在材料上面写字，都是在他觉得要改动的语句或段落下面划一条横线，在旁边打一个问号。

    每次看到蒙书记修改过的材料，看到这个细节，他就在心里琢磨一个问题：蒙书记为什么只用铅笔，而且不写出修改意见、只打问号呢？

    他想了很久，终于得出一个结论：可能是因为铅笔好擦去，不会留下永久性的痕迹。

    难道蒙书记不想留下太多的痕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癖好，领导也不例外，也许这就是蒙书记的癖好吧，就像是自己突然间喜欢上了拆字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