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探戈
“啊呀。”虞织双手交叉护在身前,然后不出所料被一掌推了出去,要不是后脚借力刹住了退势,怕不是要直接撞到身后的树上。
而后她脚下一软,整个人跌坐在地上盘起了腿:“不行,不行了,太累了。”
陆瑾摇摇头:“我才刚算热了个身。”
“你这是喂招么?你这是要把我打死呀。”虞织撑着膝盖喘气。
她的逆生状态和一般修习逆生的人不同,一般修习逆生的人就如陆瑾和陆琳,进入二重之后有龙象之力、更是水火不侵。而虞织虽然肉身得到了先天一炁的重塑,却完全做不到他俩这样,轻轻松松能把一缸装满、至少有千斤的水给托起来。
更别说她几乎完全没有和人正面交锋的手段,陆瑾实在是怕她脑袋一热跑去报仇,于是这段时间一直亲自带着她修招。
“没至于啊。”陆瑾看着退出了逆生状态的虞织,自己也解除了逆生,拿起边上的西装抖了抖穿上,“就算你自己的体质特殊,逆生三重作为锤炼性命、内外皆修的绝佳之术,也不至于你这么几招都接不下来——”
“要不您看看被您锤断的树再跟我说一句?”虞织指了指边上躺在地上死不瞑目,足有三人抱和那么粗的老树,“您不觉得我能接下来没给您锤断了已经很了不起了吗?”
陆瑾的脸上露出一个有点不太好意思的笑,他用抬手抵在鼻子下咳嗽了一声:“逆生功法本身就是要这样锤炼的,你跟不上,只能说明……虽然你的身上发生的异变让你和逆生的功法更加契合,修炼冲关更加顺遂,但你本身肉身的锤炼修行是不够的,还得多练。”
他扭头看了看边上的断树。
“拖上这个,再去跑十圈。”
虞织:……
“陆爷。”
“啊?”
“我还真有点想走了算了。”
“……别贫嘴,好好练。”
“哦。”
陆家老宅的后山里一个清净的小院落,在这信号都不是很好,自从那天吃了一碗饺子,陆瑾就说要暂时还将虞织留在陆家一段时间,至少先给她练练招才能放心她去跟公司联系。而后就收拾了一些换洗的衣裳,带着虞织去了后山的小院。
从此之后虞织过上了凌晨五点起,晚上八点开始打坐一个小时,九点准时睡觉的严格作息——这个作息,实在是梦回高三。
只不过他还要劈柴、烧水、做饭。
——这感觉,跟回了下院似的。
当然,除了训练,虞织还是有放风时间的。比如周末的时候,她还是会强行拽着拿她没办法的陆瑾一起去镇里的大广场看阿姨们跳舞。
只有两个人的后山小院是好地方,但是在人群里感受熙熙攘攘的“人气”对于虞织来说也是一种快乐。
小镇的大广场偶尔会有有品位的老奶奶、老爷爷拿着西洋乐器过来帮广场舞阿姨们伴奏。有时候老头老太们会精心打扮,露出一身不输给年轻人的精神气来,穿着西装和舞裙来大广场跳交谊舞,围观的人群不少,有些甚至还是来旅游的外国人,兴致勃勃地拿着摄影机摄像。
“嗨,这个有什么好看的。”陆瑾看着虞织手里拿着珍珠奶茶在那边嘬,看一眼跳舞的老阿姨老叔叔,又扭头看一眼他,忍不住摇头。
“嗯……怎么说呢。”虞织随手把珍珠奶茶杯子丢进边上的垃圾桶里,“你老说自己暮气伤人,但是看看这些老阿姨老叔叔,他们不是也很精神么?哪里暮气了?我看是朝气还差不多呢。”
“啧,这些跟我比都是后辈了,至少比我小五十。”陆瑾摇头,回头就看到这丫头露出一个阳光灿烂的坏笑。
下一秒他就被虞织抱着胳膊扯进了舞池。
“丫头,哎!”陆瑾刚想趁着虞织松手不抱着他胳膊的时候转身跨出舞池,虞织已经伸手拽住了他的手掌。
她这双手才重生没多久,不开逆生的时候在外人眼里苍白脆弱的像透着青色血管花纹的青花瓷一样。
陆瑾哪里敢用力挣脱,他就怕丫头不开逆生,他这一用力把这双纤纤瓷手给碰坏了。
以至于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汗流浃背得被小姑娘带着搂住了她的腰。
“陆爷,探戈会吗?”虞织踮起脚尖,靠在他耳朵边上问了一句。
但她没有等他回答自己:“不会也行,我教您。”
舞曲是那首耳熟能详的《一步之遥》,她高中时候的音乐老师是个很浪漫的女人,喜欢教有天赋的小姑娘跳探戈,虞织就在她那儿学过。
音乐平静的推进着,像是知道这儿有个束手束脚,耳根红到脖子的可怜百岁老人一样,并不急于进入热情似火的高潮。
“左脚进,退……”虞织轻轻念叨着,突然发现自己的指挥有些慢半拍,随即恍然大悟,“原来您会呀。”
她随着舞蹈的动作抬起头来,却只看到眼前这个白发苍苍的百岁老人紧绷的嘴角。
提及——他握着自己手僵硬的不知道怎么施力的状态。
小姑娘开心地笑出了声。
她的笑声淹没在逐渐攀升的曲调里。
而周围的舞者们却逐渐退到了一边去。
给白发的老绅士和他漂亮的女舞伴让出了位置。
“唉,你看那位老绅士,太帅了!”有个拿着摄像机的外国背包客笑着对同伴指了指,他们这段时间刚从法国过来旅游,一路上经历了不少有趣的事情,“真是一位令人惊讶的老绅士。”
“真有意思。”她身边的同伴笑道,“探戈本来应该是男人带领女人的艺术,但怎么看都是这位老绅士的步调被这位美丽的淑女带着走……”
实际上,老绅士的步调一直有些僵硬,似乎是在斟酌舞步的力度——和自己的手该放在哪。
交谊舞是“触碰的艺术”,但始终带着一点暧昧的意思在里面,如何正确有理的触碰舞伴而不被排斥是一门学问。
所以在一些国际交谊舞比赛中,男女双方一定都是相识许久,在一起训练到彼此对侵入对方亲密距离而不会自然感受到厌恶的程度。
他们一开始以为这个美丽的东方淑女是这位老绅士的孙女或者曾孙女,但如今看看,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但……也绝不像是小情人。
老绅士的手一直规规矩矩,绝不触碰不该触碰的部位,甚至连握着她那双白瓷一样的手的时候,都像是对待易碎品一样轻柔。
甚至当那少女随着舞步将额头贴向他脸颊一侧的时候,他会微微向后移开一些距离,好让这场舞蹈在热情似火的舞曲里显得是那样克制和彬彬有礼。
在对交谊舞充满研究的行家眼里,这就是热情的玫瑰——在寂静的冬夜里燃烧。
真是奇怪啊,这种感觉。
“真是个充满魅力的东方老绅士。”背包客不由得感叹了一句。
当他们看到额头上渗出细密微汗的虞织突然随着一声高亢的小提琴声随意且欢快地向后倒去,丝毫不关心自己是不是会因为舞伴的克制和僵硬而摔在地上的时候。
一直保持着小心动作的老绅士环着她纤腰的手突然配合将她搂了回来,却被少女用一个同样小心翼翼的贴面礼结束了舞蹈。
虽然没有穿舞裙,跳得却非常精彩。
这是这场舞蹈里,两个人唯一一次拉近亲密的距离。
但谁都看得出来。
少女就像是热情的烈火、就像是玫瑰,就像是春风下纷飞的海棠花,奋不顾身把青春和热情当作燃料燃烧着。
她好像不会烧尽。
又好像是想去重新点燃什么。
她只是与他轻轻一贴就向后退了一步,胸脯随着乐曲的尾声微微起伏。
——目光灼灼,如星如月。
寂静过后,全场所有的围观者都爆发出了掌声,甚至有人吹起了口哨。
虞织伸出了手。
邀请她的舞伴和她一起退场。
而她的舞伴只是垂眸看了她一会,随后,才伸手托住了这只不开逆生的时候,看上去这样苍白脆弱的小手。
直到离开的时候,隐入人群的时候,他还能听到广场乐团又演奏起了别的乐曲。
以及……好事者的交头接耳声。
——
他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
再拖下去只会更舍不得。
——
他妈的,留在身边又怎么了?
他就是喜欢,就是想留着,想自私自利一回,想不讲道理,想豁出去当个鬼迷心窍的老糊涂蛋一回。
——
不行。
这不是糟蹋人家,浪费人家的青春,还要害人家白白受口舌之害吗?
他真的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