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威震江湖
辰州。
李适刚入城,便远远看见有一人骑着高头大马,意气风发,领着浩浩荡荡的娶亲队伍,招摇过市。
在那喜庆的爆竹和乐声中,队伍朝着东市而去。
“焕哥儿,是你么?”
李适愣愣的站在人来人往的路口。
方才那个新郎,器宇轩昂,志得意满,像极了王焕。
“老丈,那新郎官儿叫什么?”
李适扭头,问路口卖炭的老翁。
“道长你怕是外乡来的吧?连王镖头都认不得?”卖炭老翁拍了拍身上的雪,呵呵笑道。
“王镖头?”
李适闻言,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提到王镖头,周围的百姓都赞不绝口。
“没错,王镖头,咱们辰州第一英雄豪杰。”
“五年前,在老鸦山,他赤手空拳,打死一头食人虎。”
“三年前,他一人一刀,独闯高王寨,斩杀独霸一方的枭雄飞龙,手刃一百单八悍匪,归来毫发无损。”
“两年前,名震天下的快刀燕绝天前来挑战,三招都未能接下,便落荒而逃。”
“美人配英雄,那八抬大轿抬的可是咱们辰州第一美人,韩知州的千金……”
李适朝众人拱手道了谢,便径直朝着东市走去。
东市最热闹的一座府邸,就是王府。
远远看去,富丽堂皇,喜气盈盈。
“道长,没有请柬,我们不能放你进去。”
李适却被家丁拦在门外。
“那你将这份贺礼替我送进去,亲手交给王镖头。”
李适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木盒。
“这什么东西?”
家丁紧皱眉头,一脸嫌弃。
这木盒实在太普通,太小。
今天进入王府的,哪个送的不是价值千两的重礼?
“你最好送进去,若是王镖头今日没有收到此物,你一家老小恐怕都会被你连累。”
李适冷声道。
盒子里面,有一枚引灵丹和一枚培元丹。
这枚引灵丹,是他之前为自己准备的,但没用到。
培元丹是大师兄炼制的,送了他两枚,培元丹跟八宝灵参丸功效类似,对他也没什么用,但给普通人吃了,却可以去邪扶正,固本培元,甚至延年益寿。
这本来就是他准备的一份见面礼,当作贺礼也算合适。
至于这看门的家丁贪墨,李适并不是担心,因为他在这盒子上动了手脚,一般人根本打不开,除非内功极为深厚。
“道长怎么称呼?在哪座名山修行?要是我家镖头问起来,小的如何回禀?”
家丁倒还算机灵,看出李适并非寻常人。
“告诉你家镖头,大燧峰李适,已如约而至。”
李适笑着转身。
“要是我家镖头想寻道长,该去何处?”
家丁愣了愣,世俗中根本没有哪座名山叫大燧峰的。
“可以带个口信到十里铺孙家酒肆……”
李适本来想进去喝一杯喜酒的。
但“近友情更怯”啊!
即使相见了又如何?
他们早已身不由己,各自都有了自己的羁绊,再也回不到从前。
……
李适离开辰州城时。
下起了鹅毛大雪。
……
时光如水。
春秋再次更替。
这一年,没什么大事发生,只是吴遇经常,心不在焉,魂不守舍。
李适虽然很想像当年吕师姐点化他一样点化吴遇,但可惜,吴遇始终悟不到,参不透,就算李适用剩下的八宝灵参丸给他换了两枚引灵丹,他也没能捕捉那一缕天地灵气。
“师兄,对不起,我太愚钝了!”
吴遇十分自责。
“只要持之以恒,心无旁骛,自然会水到渠成……”
李适摇了摇头道。
“师兄,你的酒喝光了,我下山去帮你打一些酒吧!”
吴遇尴尬的笑了笑,转移了话题。
“银子在丹房,你自己去拿。”
李适用八宝灵参丸换来的那些银子,都像石头一样堆放在丹房的角落里。
接下来的几个月,吴遇经常下山去打酒。
“师兄,入冬了,我下山去给你打酒吧!”
吴遇看着十里铺的方向,脸上满是期待之色。
“是该下山了,你去拿些银子!”李适轻叹一声道,罢了,又忍不住提醒了一句,“记得多拿一些。”
“好的,师兄!”
吴遇喜形于色,轻快如风的朝着丹房跑去。
在绵绵的细雨中,两个人下山。
在漫天的大雪中,李适一人上山。
从这一天起,李适便成了大燧峰最后一个弟子。
“师弟,孙掌柜说,你若是愿意,可以留下来。”
“师兄,我也想修炼成仙,虽然我资质平平,但我是不会放弃的。”
“好,那咱们回去吧!”
“师兄,那个,那个我我……我想再考虑考虑。”
“师弟,人生很短暂,以你的本领,在世俗中定能过得很精彩。”
临别之际,李适借用吕薇的话送给了吴遇。
“师兄,我……”
吴遇很是愧疚,他离开之后,李适在大燧峰连说一句话的人都没有了。
“无需多言,这些银子,就当是我随的礼。”
李适将剩下的银子都给了吴遇。
自古情关最难过。
吴遇留在孙家酒肆,成全了孙小姐,也成全了孙掌柜,更成全了他自己。
看似质朴纯真的孙小姐,其实心高气傲,她看不上小镇上所有跟她同龄的男青年。
孙掌柜膝下无子,只有一个独女,这些年身体越来越差,很担心自己撒手人寰后妻女无依无靠,但现在,他再也不忧心此事了。
吴遇是个孤儿,从小就没感受过家的温暖,在大燧峰这些年,他感受到的也只是无尽的孤独、空虚和压抑。而在这孙家酒肆,和善的孙掌柜,慈祥的孙夫人,温柔的孙小姐,恰好满足了他对家的一切幻想。
……
李适并不是空着手回来的。
他手里,还有两封信。
这信是从辰州送来的。
李适随手拆开一封,赫然是王焕亲笔。
“水生,一别七年,别来无恙……”
第一页满是歉意,因为那日李适没有喝到喜酒,后面便是王焕谈起这些年的际遇。
“下山后,我便来辰州,投靠了三叔,走镖这几年,虽然有些许坎坷凶险,但凭借一身武艺,我总能逢凶化吉……如今,镖局名扬江湖,总算走上了正轨,蒸蒸日上……”
第二封信。
并不是王焕写的,而是二弟木生写的。
看见二弟的信,李适并没有很意外,因为王焕在信中曾提到,他押镖路过凌水县时,去探望过李父李母。
“大哥,爹走了,娘郁郁寡欢,怕是时日也不多了,她老人家,总念叨着你……”
看完二弟的信,李适整个人只觉空空荡荡的。
“爹,儿子不孝!”
许久许久之后,那双空洞洞的眸子里才淌下两行冰冷的泪水。
……
年末。
李适独自一人下了山。
这一次,他回村并没有惊动村邻。
就连邻居家那条机警的大黄狗都没有叫唤半声。
这七年。
家里变化很大。
二弟和三弟都各自建了新房,搬离了老宅,老宅子里如今只剩下李母一人。
李适轻轻的推开灶房门,这间灶房还是老样子,四壁被烟熏得溜黑,地面坑坑洼洼,只是灶台上满是灰尘,不像以前,擦得铮亮。
这大年夜。
外门热热闹闹的。
这屋子里却静得可怕。
“咳咳咳……谁啊,是老大回来了吗?”
李适不小心碰倒了凳子,里屋便传来一阵虚弱的咳嗽声。
“娘!”
李适来到床前,见母亲骨瘦如柴,满头白发,泪水瞬间模糊了眼眶。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李母抓着儿子的手,也老泪横流。
母子两多年未见,本该有许多话要讲,但直到天亮,也不见屋子里有人说话。
李适熟读《药书》,也略通医术,他给母亲诊了诊脉,发现母亲并没有什么严重疾病,可能只是父亲离世,悲伤过度,导致邪气入体,再加上年老脾肾虚弱,肝血不足,肠胃不调,才久病不起。
“娘,吃了这颗丹药,你就会好起来。”
李适后悔当初走得匆忙,没有给父母留下些八宝灵参丸调养身体。
“儿啊,这回就别走了,上次你留下的钱,我跟你爹一分都没有乱花,我们买了二十多亩良田,还给你两个弟弟都盖了新房……现在,这个家都是你的了。”
李母服下丹药,紧紧抓着儿子的手,含泪说道。
许多话她想了一晚上,都不知该如何出口。
但这一刻,她必须得说。
再不说,她怕自己这一辈子都没机会说了。
“娘,以后,我每年都会回来看你……”
李适沉默良久,才艰难的抬起头,用平生最大的勇气道。
“那娘给你做顿饭,吃饱了,咱再走!”
“娘,天亮了,我该走了!”
李适挣脱母亲的双手,用最快的速度朝着山外奔跑,他怕自己跑得慢了,会忍不住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