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过往已逝
苍镜林离开之后，混沌在原地伫立片刻，随后缓缓转过身来，面对着梁玦。
尽管他的双眼均被黑纱牢牢遮住，但他的举止似乎仍然能够清晰地看见眼前的一切。
梁玦仿佛感受到混沌那冰冷刺骨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瞬间如芒在背，不禁心生寒意。但因着还有小童在一边，梁玦仍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说道：“我已经做到了和你约定的事情，你要的东西也拿到了，从今以后，我们互不亏欠，再无任何瓜葛，也请你不要再踏足大梁。”
梁玦对混沌完全是一无所知，无论是他的身份还是来历，梁玦都不知晓，但毫无疑问他和苍镜林一样都绝非人类。梁玦也只将混沌索要苍镜林心头血的行为认为混沌只是与苍镜林有仇，想借助自己之手复仇而已。
然而，正当他说出这番话时，混沌丝毫不给面子地发出了诡异的笑声，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滑稽可笑的事情。
面对着被自己笑得一头雾水的梁玦，混沌缓缓抬步靠近，语气轻描淡写地说道，“我要完成的事，还需要你再来帮一个小忙。”
“什么？唔！”
梁玦的话还没说完，只见混沌手中那把自己刚刚刺向苍镜林的匕首，此刻又再度刺进了自己的胸膛。刹那间，剧痛从胸口袭来，梁玦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和不甘。
他紧盯着混沌，嘴唇颤抖着，想要问出一个为什么。但混沌毫不留情地再次用力，将匕首深深地插入梁玦的身体，直至没入刀柄。
“你这满腹的恶念，实在是太合适作为我诅咒的催生物了，所以，我真的应该好好感谢你才对。”混沌的声音平静而轻佻，仿佛是真的格外感谢对方的帮忙似的。
被混沌感谢的梁玦，此时嘴角溢出鲜红的血液，他仰躺在地上艰难地喘息着，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混沌根本不理会他的痛苦挣扎。
只见混沌将手覆在梁玦胸口的匕首上，借由匕首源源不断地将汹涌澎湃的怨气注入到梁玦的身躯之中。
与此同时，混沌还小心翼翼地将苍镜林珍贵无比的心头血轻点在梁玦的额头中央。这一系列诡异而残忍的行为令人毛骨悚然。
就在这时，原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童目睹眼前恐怖一幕后，惊恐万分，立刻转身试图逃跑。然而，自己才刚刚动作，他的双腿就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牢牢钉住，任凭如何努力也无法挪动分毫。
“你也不能走哦，你要做我第一个试验品呢。”混沌头也不抬地幽幽地说着，他没有任何动作便将那小童定在了原地。而他那双幽深的眼眸依旧死死地盯着在地上痛苦翻滚的梁玦，没有丝毫分心。
随着大量怨气如潮水般疯狂涌入梁玦的体内，他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剧痛。这种痛楚如同千万只毒虫在啃噬他的筋骨血肉一般，让他几乎无法忍受。短短几息之间，梁玦的身体便停止了扭动，彻底失去了生机。
可怨气却仍在继续侵蚀着梁玦的躯体，眨眼间，他的肉体已化为森森白骨，仅留下空洞的眼眶和干瘪的肋骨，令人触目惊心。
成团的怨气逐渐膨胀，在终于无法承载之时轰然爆裂，汹涌澎湃的怨气如决堤之洪般向四面八方喷涌而出，朝周围四溢开来。
凡是被怨气所触及之人，无一幸免地从心口处冒出一片片猩红疹块。
而那个身处怨气中心的小童，身上的红疹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遍布全身，不过片刻红疹便抵达足心，胸口也出现了宛若混沌本人的面孔
此时的小童也早已失去了生命迹象，他的身躯又成为了下一个滋养怨气的温床。
就这样怨气源源不绝地在人们的身上滋生、汇聚，并不断翻倍孕育。
混沌欣赏着眼前的这一切，看着遍地的白骨，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皇宫果然是个好地方啊！”
在此之后，不过三日，被人们称作“红疹病”的诅咒便遍布京城，随后席卷了整个大梁。
“而我那时在昆仑山养伤，再未踏入人世一步，还是妲己那老狐狸看我因噎废食，不愿我就这么逃避下去，硬是把我拖出了昆仑山，粗略地跟我说了之后的事。”苍镜林攥着阮软的手，语气满是自责，“而我甚至一直觉得这一切也都是大梁咎由自取的结果罢了，是妲己半逼着让我再次踏入人类社会，我才逐渐重新对人类改观，但却仍觉得人心本恶。”
“而我却从未想过，仅仅只是因为我自己的一时疏忽，竟然会导致无数无辜之人因此丧命”这一刻，苍镜林满心懊悔，他缓缓垂下头去，不敢去看眼前的阮软，生怕对方会因为这件事情而选择与自己彻底决裂。
苍镜林不再言语，阮软同样也沉默不语，一时间，整个房间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
终于，苍镜林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他如同等待判决一般，艰难地抬起头，将目光投向阮软，然而却没想到迎接他的竟然是阮软那充满痛惜的眼神，而非厌恶。
看着苍镜林那张仍旧带着愧疚神色的脸庞，阮软轻声问道：“你如今的伤势恢复得如何了？是否还留下了其他什么后遗症？”
听到这话，苍镜林微微一怔，随后连忙回答说：“已无大碍了，虽说对自身修为有所损伤，但庆幸的是并无太大影响。”说话间，苍镜林虽然极力地保持平静，却仍能听出他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
阮软听到这里，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他接着说道：“如果要说谁错了，那么混沌有错，梁玦有错，那个侍者也有错，甚至连昏庸无道的老皇帝都有错，但唯独与你毫无关系，你也是这场灾难中的受害者！”
“可是……”对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没有什么可是！”阮软打断他的话，“你的初衷不过是想让大家过上更好的日子罢了，而事实上，你也真的做到了。只可惜，梁玦以错生错，被权势蒙蔽了双眼，放不下内心对于权力的贪念；而混沌则趁机出手，破坏了这来之不易的安宁。倘若他们没有这样做，你所缔造的就会是一个太平盛世、海清河晏的大梁！”
苍镜林神情复杂地看向阮软，轻声说道：“我以为你会因为阮婆婆的事情怪罪我。”
听到这话，阮软微微挑眉，伸手轻轻掐了一下苍镜林的胳膊，然后撇了撇嘴道：“好好好，原来在你心里，我就是一个不分青红皂白、喜欢迁怒他人且是非不分的家伙啊？”
苍镜林见状，心中一急，连忙开口解释，想要证明自己并没有那样想。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阮软打断了。
“好啦，我们俩闹了这一通，天都亮了，别再纠结这些了。”阮软抬了抬手，示意他朝紧张地注视着他们二人的大家看去。“现在最重要的是带领大家安全离开这片林子。”
“好。”苍镜林点了点头，过往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如今的事情才是重点。
于是，两人一起转身，面向众人。
阮软深吸一口气，提高嗓音对大家说：“各位，我们要准备出发了。大家收拾收拾，一会儿跟紧我，注意安全，有什么异样直接说。”
说完，他和苍镜林一前一后，护送着众人朝着林子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