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三章 人发杀机（上）
待惊魂未定的众人看清四周景象，顿时喧哗声大作，惊慌失措。
“这是哪里？什么地方？”
“你们是什么人？”
“天边的金光又是什么东西？好像一扇门？”
“岂止一扇，是六扇，那是帝江门，西金重器。”
“西金？此地是在西金？”
“看那边！獠牙九塔，这是虎都附近！”
众人闻言安静片刻，齐齐往天边看去果然有尖牙般的建筑在地平线上冒出，共是九个。
“怎么会到西金……”
有人问了一半，立即闭上了嘴，多少有些羞愧色。
他问了个蠢问题。
爆发的白芒铺天盖地，长眼睛的都见着了，白芒的来源也很清晰——那不知何处散出的帝种结晶亦或者有帝种气息的附着物。
在场之人或多或少都听说过督神缉榜的凶犯，奖励也正是传说中的帝种结晶！大家都知道这东西来历不明很是凶险，但谁能忍住一步登天的诱惑？
何况传承的世界生死难料，不拼了命往上爬早晚要送命，谁又能保证自己平安活到老死？
他们虽也有无辜被夺晶之人牵连者，但都能猜到大抵是怎么回事。
“那是什么？”
安静中，有人突然开口。
獠牙九塔最高的尖上站着一个小黑点，穷极目力，隐约能看出魁梧雄壮模样。
再一眨眼，那雄壮之人离得近了些，鬼面重甲和他背后八杆护背旗显得威风凛凛，杀气十足。
“哈！一个？”有人顿时大喘口气，嘲笑道，“区区一个人也敢有这般杀意……”
他说完的时候，雄壮男子离得更近了。
众人还在想他的速度为何如此之快，这时才发现雄壮男子脚下是密密麻麻的东西，灰扑扑不起眼如同尘泥。
他们两眼空洞衣甲破烂，一个个高举双手争先恐后把住鬼甲男的脚腕，将他飞快地往前扔。
下面灰扑扑看似狼狈的鬼魂有多么多，鬼甲男的速度就有多快。
一迈就是十万步。
“跑。”
又有人开口了。
“跑什么，咱们人也多……”反驳者说到一半迅速噤声。
叶尧冷冷地扫过一眼，那人就地化成了血泥。
没人为他默哀，所有人都动了起来狂奔向帝江门的方向，包括叶尧。
即使心情十分恶劣，他还是以督神府府主的身份发出告诫，“那些东西都是西金死灵，受帝威不消，怎么打都不会死的。”
若干年前围攻西金的战役他也参与过，虽然那时候自己还是个小人物。
然而任何消息都是有代价的。
叶尧接着道，“我观过四周，此地已经被划作白帝子晋升的猎场，我们只能围攻帝江门，门破则出。”
他并非是在陈述，而是命令，违逆者死，他的眼神如是说。
“大人，为何他们不同我们一起？”后方有传承者高呼，手臂指着别的方向。
其他几扇帝江门也有大群传承者去攻，似是都有叶尧这般人物坐镇，如果他们能汇聚一处，想必门很快就能攻开。
用不着叶尧开口，问话之人身旁立即就有动脑子的开始嘲讽，“他们同你一起？你为何不猜猜白帝子此刻在做什么？”
帝子战本就是针对众生的献祭，白帝子不在这里，就一定在别的地方大兴杀戮！
现在的困局就是一边要防止被白帝子杀，一边要攻门。
大家打不同的门，只有六分之一的机会撞上帝子，而聚集在一起就是本来要割几次的韭菜可以一把割了，这当然是节省时间的“好事”。
至于叶尧这样的大人物，除了拿下面的人当炮灰拖延时间跑路，难道还能舍身为人，自投虎口？
说话的功夫，灰扑扑的伥鬼们已经追了上来，金响纵身一跃，便如巨钟砸落大地，镇在帝江门前。
叶尧并不意外，只是翻掌露出一尊玄黄小印，然而还没动手，他脸上突然露出又惊又怒的表情，“这小畜生！”
只见一道人影长身如玉出现在众人面前，替代了伥鬼金响的位置，或者说更像是被定好了位置，刻意传送过来的。
他面颊上满是时隐时现的金色鳞纹，双瞳如炬。
“你传承度还未跨过第一道门槛，也无刃兵境界传承加身，现在要便要与我为敌吗？言乐。”叶尧撕破脸直呼其名。
麒麟子不说话，场面再次变得静悄悄的，原本气势汹汹的十万伥鬼早已到其他帝江门纠缠，有落在后边的传承者开始往其他方向逃跑，他也未追。
众人明悟几分，也都开始偷跑。
叶尧未拦，但面色阴沉如水。
他用三指捏起玄黄小印，一股庞大而难以形容的势瞬间笼罩天地，仿佛世界都变得薄薄的，像一张纸。
正仙种传承，刃兵圆满境界，堪称上水渡能留下的最强者，叶尧苦修多年，更是悟透一道法则，只消些水磨功夫就能晋升法兵。
或者说他早已到了晋升的境地，却始终留在上水渡不曾前往彼岸，这也是他敢和帝种叫板的底气所在。
庞大的挤压感从麒麟子身边溢开，如同遇上了坚不可摧的顽石，被阻拦在原地。
逃跑的传承者根本来不及冲出玄黄小印的范围，明明都还是活人却变得越来越纤细，扁薄。
单是看着，就有种荒谬诡异的恐怖感。
只有帝子身边才能维持正常的人形，故而很快就挤满了传承者，但无一人敢靠近他周身三丈。
“你执意如此？”叶尧似乎还想给他机会。
言乐依旧不答，明黄色瞳孔露出决绝，无需回答，他当然知道叶尧只是在拖延时间。
叶尧也明白自己想法不值得推敲，便是冷笑一声，将玺印缓缓镇落。
在众人眼中，大地异样地扭曲，变得粗劣扁平，天空浮现凹凸的阴影，仔细看去正是一个偌大“死”字。
叶尧浑身衣袍鼓荡，他动作看似轻松实则已经是倾尽全力，不敢有半分泄力。
言乐亦将灵源催至鼎盛，他的手臂冒出密密麻麻的血线，皮肉下翻出金黄鳞甲，整条手臂也变得格外粗壮，五指弯曲如龙爪以一手托天之式缓缓向上抬升。
上方阴影如巍山之将倾，下方修长人影则是托天拯救众生的慈悲神只。
当二者角力到最大时，漆黑的“死字山”一寸寸下压，麒麟爪鳞甲片片崩裂，言乐口鼻溢血发丝凌乱飞扬，也不曾低下半分头颅。
他双目灼灼如日，周身庇佑的传承者们已经被迫挤到他脚边，自发释放出纯净灵源。
哪怕以传承度甚至性命为代价，也没有人出声打扰他，只是悄无声息地化为灰烬。
“何必帮他，帝子战皆是众生骸骨。”叶尧久持不下，出声攻心。
若非是黄天帝种，同为土德传承自己受上位压制，这小畜生早就瞬息化为飞灰了，也配和自己僵持？
这群下等贱种居然还拼了命地帮他，难道不知道就是因为这个罔顾苍生的家伙开启了帝子战，所以他们才落入这样的绝境吗？
把他们圈进镇杀范围也是无奈之举，去帮这样一个离心背德的帝子，就为了苟活几息？有什么用？还不如让自己快点杀了他！
围绕言乐的人群似是陷入死寂，仿佛过了许久，又似乎只是一两息，一个面色苍白的无名传承者颤颤巍巍地开口。
“我修土德传承，他是我的帝君。”
这是个谁都骗不了的谎言，修土德也不代表如何忠于黄天，更何况一个帝子，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帮殿下，只是看着叶尧的嘴脸，就定要满心不甘地硬挤出一个理由。
“殿下生的比你好看。”一个女传承者小声道。
她面色白得发青，半个身子都已化作了纸般，话刚说完就一阵摇晃，噗地变成了一篷黑烟，灵源乃至传承都为之耗尽。
黑色飞扬的灰烬轻轻飘过言乐的眉眼，他已是什么都看不清，却能感受到似有轻柔的魂灵拂拭面颊上的血迹。
“为了黄天上帝！”一个魁梧的传承者吐出最后一口气大喊。
“为了黄天上帝！”他们高呼。
叶尧终于面孔扭曲起来，咆哮道：“他还没有登基！你们这群贱虫！”
然而言乐什么都听不见，五腑六脏都在崩溃的边缘，他知道自己打不过那个人，但没想到还没打就已经要消失。
自己从小就作为天上之帝的容器被培养，他一直都知道帝子是个虚名。
倘若天帝需要，他就得献出一切去承载那份至高荣耀，是别人求不得的福气。
就是这份福气，让他打架都不敢打过……我还没打呢，就要输了。
怎么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