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咚咚咚。
心脏被轻扣了三下，无法控制地颤抖。
许行之睁大眼睛，侧过头与对面的视线相接，风中好似有一双手轻轻搅动下心池，他罕见的结巴起来：“……咳咳，这事不是我传的。”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亦或是错觉，裴楠觉得对面人的耳朵似乎有点红，许行之说：“不好意思。”
裴楠盯着他看了一会，说：“我知道了。”站起身就要离开，突然许行之喊住了她。
她回头见他站了起来，他身量高，她得抬头才能看清脸。夕阳拉长影子，在某一个点两条影子互相交叠。她听到他说：“抱歉给你带来困扰。”
裴楠静静望着他，转身坐回去，“坐着谈谈吧。”许行之跟着坐在她旁边。夕阳渐收歇，足球擦过草皮仍旧高高飞起，欢呼声依旧吵闹。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许行之：“应该比你早一点。”
裴楠低头仔细想了想，手指把玩着耳机线，神情严肃，很是认真的抬头问道：“我们会被请家长吗？”
这个问题……许行之也跟着认真想了下，两人面面相觑，他心里有点发虚，违纪会被拉去升旗台上念检讨，早恋这种事情……他不确定地说：“可能不会？”
“你不确定？学校之前没有早恋的行为吗？”
许行之回想了会，好像还真有那么一件事。去年高三，临近高考的时候，学校各方面都抓的很紧，全方面为高考生保驾护航的同时，也严抓同学心理问题以及早恋现象。心理老师的门槛被同学踏破，也一样被教导主任时刻关顾，生怕学生一个不平衡，就出了社会新闻。至于早恋现象，教导主任抓得更严，有些早恋的学生会在晚修课后在操场草地上待在一块，本来这就是学生间心照不宣的事情，谁知道在百日誓师后的一个星期某个晚上，教导主任居然蹲在操场附近，拉着其他老师带着手电筒，刚好把那几名学生逮住了。这件事当时闹得挺大，还在高一的他也听了不少细节。
裴楠听他这么说，忙问道：“后来呢？”
许行之说：“也没请家长，说是每个人写了一分检讨交给了教导主任。”
“那我们要提前准备检讨吗？”裴楠问。
许行之望着一脸认真的裴楠，圆眼晶莹透彻，夕阳余晖下闪闪发亮，他忍不住笑出了声，生出了逗弄她的心：“如果要上红旗底下念检讨怎么办。”
裴楠一下子沉默了。她现在寄住在裴家，只要在学校不惹事不闹事，当个乖学生他们应该不会那么快赶走自己。如果她惹出了事情，还是跟许行之闹出早恋传闻，她真不知道裴家会作何反应。
许行之一下子看出她的顾虑，为自己鲁莽的话感到歉然，他宽慰道：“早恋的人那么多，就算要抓，也不会抓我们。喏，这帮子高三的才是重点关注对象。”
“更何况，”他补充道，“我们只是谣言而已。”
“我知道。万一，我说万一，他们真不信，要去念检讨，我……”裴楠一咬牙，“我会舍命陪君子。”
许行之憋着笑，又听到裴楠继续说：“但我这人受不得污蔑，如果真的这样，在红旗台下我就当面问问教导主任了。”
说这话的时候，裴楠皱着眉头，似乎真的在想着要怎么么诘问。
“放松。”许行之拍了拍她的胳膊，说：“别搞得我们要打仗一样，我胆子不大，你可别吓我。”
裴楠放缓语气,“我第一次遇到这事，没有处理的经验。”
许行之以为她说的是检讨的事情，他想说：没事的，他会处理，不会让她跟教导主任他们杠起来。
谁知道裴楠居然说：“还是第一次听到我跟别人早恋的。”
许行之差点没被呛到，一时之间他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扶额失笑，“我大概知道是谁传的，我待会就去找他，这事很快就会没了。”
裴楠看着他，点了点头：“嗯，谢谢。”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邵阳脑海里不禁闪过这十个字。
他跟着许行之骑车回到许家，跟长辈问过好后来到许行之的房间，黑暗的房间，没有开灯，他听到身后的人冷哼声，顿时知道事情不好了。
“我突然想到今晚的作业还没做完，我先回去吧。”转身就想跑。许行之拦在门口，邵阳知道躲是躲不过了，把书包放在旁边，往书桌旁的椅子一坐，在许行之审视的目光下，坦白道：“这不是你自己说喜欢裴楠吗，我只是随便一说，陆政秦这小子一传十十传百。”
果然没猜错，许行之就知道是这个家伙，只是不过他什么时候说过喜欢裴楠的？
见许行之在思考这话，邵阳直接说：“当时我们在玩游戏，裴显问你是不是对裴楠有意思，你自己说是。”
许行之一听差点气笑了，拉过一旁的椅子，在邵阳对面坐下，手随意搭在椅背后。
“我注意力在别的地方，压根没留意裴显说了什么！”
邵阳一愣，食指指着自己：“那我搞错了？”一拍大腿，“裴显还气冲冲回去了。”
许行之头疼起来，“有你们我真是……”说不口后面的词。“裴显，唉，跟裴楠说过几次话，不知道他为什么反应那么大。”
“应该是因为裴桉吧。”邵阳讪讪说道，“他以为裴桉喜欢你。”
似乎有一把斧子从天灵盖扒下，疼痛不已，许行之说：“我跟裴桉不是跟裴显说清楚了吗，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他还这么固执己见，话已经说清楚，他怎么想我也管不了。不过，这次谣言，邵阳你传出来的，你得负责。”
邵阳：“懂得。”见许行之捏着鼻梁，被这事闹得烦躁不已的样子，张了张嘴，犹豫下还是想说，“这事你也别太怪裴显了，他好像因为裴楠确实变得有点反应过度。”
“他这样搞得大家都尴尬。”许行之叹了口气，变换姿势斜倚在椅子上，还把今天裴楠说的事情跟邵阳说了一遍。
听到这话，邵阳也不好意思了：“怪我，嘴上没把门，把这事又给陆政秦说了。不过，这事吧传得有点广，我也不确定能不能收回来。”
“尽量吧。最好别传到周老师他们耳朵，我可不想因为早恋话题在升旗礼做检讨。”
邵阳有点心虚：“……成吧。”
隔天，教室办公室。
杨勤和周枝枝共同盯着桌面上的纸条——裴楠和许行之在谈恋爱。
周枝枝越看越生气：“哪个学生那么爱打小报告！”
杨勤看着纸条上的打印体，也是头疼，想要找放纸条的人又不好找，里面的内容也不能不处理。
两人很有默契地对视一眼，都重重叹了口气。
此时办公室的老师都去开会了，只剩下他们两个。
“杨老师你说该如何处理？”
“裴楠刚转学过来，行之又在八班，他们两个平常也不见什么交流，怎么就会早恋了。”
作为重点学校，安川一中的教学压力已经很大，现在又遇到学生早恋的事情，周枝枝只觉得心力交瘁，“青春期少男少女，看到对方都长得好看，看到对方，荷尔蒙作祟。”一拍手，“这不就对眼了。”
两人又叹了口气。
班级自西向东排布，覃勉从楼下帮生物老师带作业上来的时候正巧碰见许行之，八班最后一节课也是自习课，她见人喊了声：“去办公室？”
许行之：“嗯。”
老杨的宠儿，覃勉心想。等她回到七班分发生物试卷的时候，发现齐晓云坐在座位上，面前立着一本书，她猜到多半又是在偷偷化妆，旁边理应坐的人却不见人影。覃勉想到刚才碰到的许行之，忽然有点担心。
两位老师特意抽其他老师不在办公室的时候喊了两位同学过来。
“青春期老师都是知道的，我们都经历过，很容易因为冲动做出一些行为。”周枝枝看着裴楠和许行之，两人站在一起听她说话，“甚至做很多决定都没有经过慎重思考，老师希望你们能明白，高中阶段最重要的是学习，任何耽误学习的事情都不应该去接触。”
听到这里，裴楠和许行之从纸条上一同移开视线，都从对方眼里看明白了意思：这事传到老师耳朵里了。
杨勤见两人还在这“眉目传情”，捂着脸不敢看周枝枝的表情，又担心周枝枝生气起来控制不住脾气，只好硬着头皮上了，“周老师我来吧。”
周枝枝摆摆手，示意他来吧，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心里的疲惫感更重了。
“老师不是反对早恋。”
此话一出，三个人齐刷刷抬头看他。
“额，说错了。”杨勤说，“早恋是反对的，高中生，早恋怎么能行呢，你们现在心智都还不成熟，不能被外表迷惑。”
裴楠感觉有道视线落在她身上，她顺着看过去，许行之却立刻挪开了目光。
“咳咳。”杨勤瞪了眼许行之，继续说，“现在你们最重要的是高考，老师也是怕早恋耽误你们学习，要是因此考不上大学，相信你们会比老师更难过。”
裴楠掐着手指，默默听着，她要考上大学，是必须，也是一定，至于早恋，她想开口解释。
杨勤却说：“你们想谈恋爱可以。”
周枝枝：“……”这家伙知道自己在讲什么吗？
裴楠：“……”
许行之：“……”
“考同一个大学，怎么谈都行。”杨勤说，“这个时间段，你们可以彼此督促，朝这个同一个目标奋斗。”
裴楠忍不住开口：“老师，我们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样，我们没有早恋。”
“我知道。”周枝枝放下杯子，“你们想说，你们是正常恋爱是吧。这话我在其他班早恋学生的嘴里挺多了，别当老师是傻的。”
裴楠：“……”
裴楠求救般地看向许行之。
许行之憋着笑，裴楠气得踩了他一脚，前者轻轻嘶了声。
“那我们要请家长吗？”许行之问道。裴楠也是
杨勤反问：“你想请家长？”
许行之立刻会意：“谢谢杨老师，谢谢周老师。两位老师放心，我们懂得现阶段的目标是什么，也知道应该以什么为重，不管两位老师信不信，我们确实没有早恋。”
这时换杨勤不信了，没早恋就是话，就是有苗头。堵不如疏，这点他和周枝枝都知道。许行之这个学生他从高一带到现在，也懂得这个孩子脾性，除了那次爬树翻墙，其他方面这孩子都有自己的想法和分寸。裴楠他接触少，从平时表现来看也是安静老实的同学。
“老师相信你们能处理好，在学校要以学习为重，现在就要为高考准备了。”
两人点头。
“好好准备这次月考，也期待这次你们的月考成绩，回去吧。”
两人走出办公室，互相看了眼，默契的什么也没说，都往各自的班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