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哑叔

    68集

    那天三婶传来口讯，哑叔去世了，我当即返乡，回到村中，哑叔已入馆。一口薄棺，由村中善人凑齐，娘扯了两丈白布，父借来龙杠，我布置酒席，招呼抬棺人。

    灵堂前，既无孝子引路，也无贤媳哭灵，哑叔一生来得孤独，走也寂寥。娘说：“哑巴疼你，你给他磕个头吧!”我躬身跪拜，泪已潸然。

    回想幼年，我在学校抽烟，娘拿擀面杖追着打，我围着道场跑，娘打得狠心，我哭的裂肺。突然，哑叔冲了上来，一把拦住擀面杖，把我拉到身后。他衣衫褴褛，身恶臭，我顾不得难闻，使劲往他怀里钻。

    娘气的哭，骂我：“不争气，偷钱买烟。”哑叔咿呀嘟哝：“细伢儿，要好好说，慢慢教!”娘气急攻心，哪管哑巴护犊子隔着哑巴，挥杖劈来，哑叔用手挡，杖杖打在他手上。

    娘走后，哑叔手臂早已青红，哑叔抱着我比划：“你娘爱你，莫怪她，你要好好读书，烟吸不得”

    往事历历在目，哑叔教诲依稀绕耳，如今却天人永隔。鞭炮响起，众人抬棺下葬。哑叔孤寡，无子孙引路。娘说：“你走前面，帮哑叔引路吧!我点燃三根香，走在抬棺人前面。

    烟雾缭起，我想起了那年，哑叔教我抽烟。那一年，我失业待家，女友也嫌我家贫离我而去。整天闷闷不乐，浑浑噩噩，娘看着着急，父气得摆头。傍晚我独自走在河边，望见三婶牵牛饮水，哑叔紧跟其后，偷偷上前掐婶屁股，引得二婶娇骂，哑叔拍手大笑。

    我看得笑岔了气，我问：“哑叔，你么果快活”哑叔一脸懵逼，坐我身边咿呀道：“那你有么事，不快活呢”我当即说了很多，从工作再到恋爱失败，再到父母压力，倒了一肚子苦水。然而哑叔听着茫然，我也一脸苦笑，于是我们静静的坐着，看夕阳落下。突然他嘟哝道：“哎，你什么都有，却不快活；我百事冇得，反而果开心”

    言毕，他掏出烟点了起来，又递给我一根。我说：“你不是不要我吸烟”他咧嘴一笑比划道：“你长大了”然后他教吸烟，什么“大回龙”、“小回龙”。烟火中一明一灭，火光映他面容那一脸沧桑，却眼睛迥然透亮。

    那晚之后，我返城找了新工作，多年后，烟也成了我暗淡人生里的星火。一口大回龙，教我一声长叹，吐出不屈的浊气

    69集

    小时候三叔和柱子是玩伴发小，那年三叔辍学，留村种田，而柱子考上一中，进城读书。柱子进城前晚，请三叔喝酒，柱子拍着胸脯对三叔说：“你莫丧气，好好搞。要是混不下去，就来找我!”三叔摆了摆手，言道：“那要是，我混好了，就不能找你了”柱子笑道：“混好了，你就不会来找我了。”

    后来，三叔起早贪黑种田养猪，没几年娶了媳妇，盖了二层房，生得一儿一女，去年又赚了20万。

    而柱子在武汉，夜夜加班熬得秃顶，20万年薪付了车贷紧巴巴。他没房至今未婚，可是每次回村，他车路过三叔家门口，便使劲按喇叭。因为他觉得，他比三叔混得好，毕音，他是城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