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1999年腊月的肖家坳
第11集
每逢腊月,打工的村民都回家了。清冷的山村,迎来难得的热闹。家家户户,杀猪宰鸡,亲朋邻里,走乡串户,团聚久违的乡情,倾诉一年的艰辛。此时,余雪未尽的田间,时髦的珍姐,正拉着沉甸甸的行李箱。出门三年,这是她第一次回家。上身华丽的皮草,随风摆动;紧身的毛衣,勒出内衣的轮廓;火辣的皮包臀裙,与这场雪格格不入。小卖部里,村众聚于火垅前打牌。望见村民,她格外的放慢脚步,露出腕上的手表,对老板娘打招呼。一扭一摆的皮臀裙,吸引着店内一群饿狼,时不时,传来两声亵笑。望着,远去的包臀裙,三婶扭了扭她磨盘大的屁股,吐了一口瓜子壳,骂道“不要脸的小鸡婆”。
那一夜,村里流传着珍姐的故事。有人说,她被人包养;也有有人说,在厚街深巷见她帮人按摩;还有人说,再东莞洗浴城里见过她。天亮,珍姐背上行李,哭着出门走了。她脸上鼻青脸肿,屋里传来父母恶毒的谩骂。这事过去多年了,珍姐却从此了无音讯。
后来的某一天,村口来了一辆大奔,珍姐从车上下来,一身西服职业装,身后带着助理、司机。小卖部门口,村民围聚,竟半天没认出她来了。幸亏,兰姨惊口一喊:“哎呦喂,我说是哪个老板原来,是细珍发财回来了喂!”说完,连忙迎上去,帮忙搬行李。三婶也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屁颠屁颠,跟上套近乎。三叔和一群人,则围着大奔车,一脸羡慕。晚上,珍姐杀猪宰羊,请村民来家吃饭。席上,三叔一筷子夹起大肥肉,塞嘴里,边嚼边说,“细珍儿,还小的时候,我就说了。这丫头是富贵命,发财!”众人,纷纷点头。三叔抹了下嘴,又夹起另一坨大肥肉。席间,珍姐向村众长辈敬酒。三叔、三婶,慌忙起身,唯诺点头木纳三分,一仰而尽
第12集
屋外寒风凛冽,风裹着雪花在门缝呼啸。火垅上,土罐熬着药。母亲在床上,强忍着咳嗽。父亲在灶边,用铁々刮了油盐罐,叫我去小卖部赊包盐。我愣了半天,挪不动脚。望了望衣柜里,最后几十块钞票,那是母亲的药钱。最终,我还是起身,空手出门,没有多问。小卖部在南宝山大队部,离家并不远,我却一路走了半天。雪地里,我顺着河边深一脚浅一脚。眼前一片迷茫,不知去路,亦不知归途。推开小卖部的门,屋内火垅上围满了人。三婶敞开花棉袄,嗑着瓜子,一群老爷们儿围着她“打裸连夸”。老篼子火烧得噼啪作响,映得三婶脸颊绯红,也炙热的撩拨着一群老汉。我进门,依门而坐,望着满屋人,闭口不敢提赊盐的话。尤其,望见柜台上的兰花,竟心跳加速。兰花大我半岁。多年前,父亲说,我和兰花青梅竹马,想结门亲。可后来,我辍学,她考上大学,我与她再未说半句话。兰花望见了我,迎了上来,塞我一包瓜子。我羞红了脸,低头不语。火垅上,老汉们肆意喧哗,兰花在我耳边低语。我一身燥热,恍恍惚惚,不知所措。许久,我捏了一把手心汗,哽咽了一下喉咙,颤抖的冲兰花说“我想赊一包盐”说罢,还故作老练,望了望门外。甚至恍惚中,也没听到兰花说了什么。只见一包盐,就放在了我面前。我拿起盐,故作镇定,嘴里嘟噜一句“记账”便像贼一样,头也不回,落荒而逃。出门后,我在风雪里,一路奔跑。冰雪击打在脸颊的泪痕上,冰渣子,如刀锥入肉。那天,我恨母亲,为什么要一病不起;我恨父亲,为什么要我去赊一包盐;我恨自己,为什么要找兰花赊盐。最后,任由一包盐,击溃我最后的一点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