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男人的责任
想要将王继勋明正典刑，慕容延期，符蓉这一对两口子当然想过会难，但却真没想到居然会这么难。
“开国公、襄州节度使王仁镐，上书为王继勋说情。”
“检校太保，陕州节度使袁彦，上书，请求将事情查明之前莫要寒了将士们的心。”
“检校太傅李继勋，沧州节度使陈思让，上书，同样是请求朝廷能够高抬贵手，莫让小人得逞，害了我大周的栋梁。”
三封奏表，全是求情，甚至其中还有些夹枪带棒，揶揄讽刺之意。
符蓉将三封奏表一一扔在桌上，一时间语气里也是充满了无奈：“有史以来，这天下，可还有如我这般太后么？
郎君你看，他们对朕，哪还有哪怕一丁点的敬畏？”
慕容延期陪在她的身旁，看着这些奏表同样也是眉头紧锁，道：“就只有这些么？”
符蓉闻言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道：“当然不止是这些，这些不过是离着近一些的，远些的，或许还有奏表正在路上呢吧，
还有些节度使虽然没有明着来为王继勋说情，但却同样是往开封派了人，
如那西京留守向拱，更是将自己的亲兵都派了出来，与那王继勋打成一片，着实可恶。”
“还有这些，是各地地方刺史所上之奏表，几乎也都是替王继勋求情的，喏，足有十几份，这些个武夫，是当真不将朕放在眼里啊。”
五代时，刺史是个很特殊的官职，权柄已远不如汉唐，诸多权柄几乎都在节度使手上，而朝廷，则是在刺史之外又设置了知府、知州等官职与其掣肘。
一般来说朝廷会更信赖大多科举出身的知府、知州，这些刺史一来二去的，便都成了各地节度使的人了，且基本都以武将为主，
各个地方上刺史与知州的权力争夺，也沦为了中央朝廷和地方节度使们争夺权力的主战场
简单说，如果一个地区刺史说话比知州好使，则这个地方一定是已经至少半军阀化了，朝廷没有节度使大，
反之，如果知州架空刺史，则代表节度使相对恭谨，这片地还在朝廷的实际掌控之内。
刺史的集体上书，其实和节度使的集体上书情况差不了多少，只是没那么直接罢了。
慕容延期苦笑着道：“各镇节度使，威福自专惯了，此次，是朝廷司法要大规模的杀地方上的人，
他们的心中自然会有所不满，如今此事，将压力全都传导到了这王继勋的身上，王继勋若是不死，就连其他人也会很难办。”
“况且，且不说这王继勋乃是将门之后，打了一个牵出一串，河东将门，虽比不上我们开封将门和你们河北将门，但依然不可小觑，
再说如今天下武人跋扈，他们已作威作福多年，谁的手上还没点事儿了？
就算是作恶不如王继勋这般罄竹难书，可难道他们在各自的番地会遵纪守法么？
我相信他们不会去聊的逼良为娼，但强抢民女这种事，恐怕，他们还都是干得出来的。”
这种事一直到宋朝初年都有，赵匡胤这个宋太祖都曾自掏腰包，给他的边军大将擦屁股，
那货抢人家媳妇连点钱都不给，还得赵匡胤这个皇帝替他给钱花钱平事儿。
正儿八经的通过司法的方式去审判武官，而且还是履历战功，颇有背景，将门之后的武官。
这在他们看来自然是不太能接受的一件事。
今天开了这么个头，指不定什么时候这司法的锤子就落到他们的头上来了。
说白了，兔死狐悲，同为武人，他们自然是不愿看到文官杀武人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因此，他们虽然不太可能明着耍无赖不让太后杀人，但求情，或是拐着弯的威胁，自然都还是有的。
慕容延期道：“这些外地的，暂且可以先不管，开封本地的禁军是什么反应呢？”
闻言，符蓉却是笑意更苦了，道：“石守信，张令铎，还有王审琦等人均有上表，
认为开封府尹要缉拿王继勋，于法于理不合，并无先例，而且目前证据却也不足，请我这个太后处事时要慎重。”
慕容延期：“让开封府来捉拿王继勋，确实不合适，或是不够名正言顺吧，其实按照我的设计，此事，同样应该是枢密院北院来做才是。”
“枢密院北院？”
“嗯，我所设计的监察四直，其中就包括了反贪、都监、刑案、和厂督四项业务，
其中的刑案，就是为了应对军中武夫，乃至将门之人犯罪之后的抓捕、审理事项。”
“各地的节度使也好，诸禁军的指挥使也罢，对文人管武人的这事有所排斥是很正常的，武夫毕竟不同于寻常百姓，
但如果是枢密院，由枢密院直辖统属的，由武夫，甚至是将门子弟为主的监察四直来管，或许来自军方的阻力也能小上许多”
“目前为止，四直中也只成立了反贪一个，刑案还没来得及做呢，此事，对我们来说倒也可能是个机会，只是……算了，此事交给我去做吧。”
符蓉看得出慕容延期的为难，问：“只是什么？”
“没什么，我去做事了。”
说罢，慕容延期推开了符蓉的温存，一个人走出了宫去，朝着枢密院北院的方向而去。
他的话没说完，那就是，只是他这个尚未建设起来的刑案直，要处理此事，恐怕也依旧是相当棘手。
因为人家那王继勋的身边是带了亲兵的，而且还有军中大佬有意无意的给他开绿灯，
这几天下来，军中，曾经跟随过王继勋的旧部居然已经陆陆续续的纠集起来了。
这些人人数倒是也不多，二百来人，然而就是这二百来人，却是让朝廷这边陷入到了无比为难的境地之中。
人家就二百来人，而且没有重武器，没有骑兵。
可人家确实是军中精锐啊。
这王继勋，嚣张至此，背后若是没有几个，甚至是全开封大多数的高级将领的配合，或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王继勋是绝对做不到的。
后周的亲兵管理制度虽然远没有北宋以后管得严，但武夫能保留的亲军数量毕竟是有限的，
尤其还是在开封这种地方，他的那些旧部都在军营各处，没有上边的大佬点头，又怎么会出现在他的身边，而且堂而皇之的抗命。
抓人？命令下得倒是容易，可谁去抓？昝居润的开封府衙役么？
其实开封府的衙役也足有一千多人，至少数量上是占优的，然而衙役到底不是这么用的，
事实上一千衙役到底能不能打得过这二百军中精锐，这可真不好说，反正，昝居润是绝不同意用他的衙内去跟精兵拼命的。
而除了开封府的衙役，朝廷，一时半刻的还真找不到能抓这王继勋的人。
人家军方摆明了不配合了，即使慕容延期找到自家大哥慕容延钊也没用。
“证据不足，我不可能下令弟兄们去抓捕军中袍泽。”
就这么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理由，基本就断了慕容延期出动殿前司军队抓他的心思。
而不出动军队，他手下那两百牙兵又实在是让人感到头疼。
慕容延期刚才想跟符蓉说的是，就算他组建了监察四直的刑案直，也不代表他能对付得了这王继勋。
监察直毕竟只是监察机构，是御龙四直的兼职，按照他的设想，其中的刑案司，在目前这个初创期至多也就安排三百来人，不太可能更多了。
这三百来人可不一定打得过人家王继勋的那两百多人啊！
尤其是人家还能依托府邸防守，这武将的府邸，大多都有点防卫的功能，真要说二百精锐老兵，死守一完备堡垒，你手底下少于一千兵，这仗能打？
再说他就算是打得过，伤亡呢？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新衙门成立，而且其中还有大量的将门二代，组建之后的第一件事居然就是去啃硬骨头？万一崩了牙，他也交代不过去啊。
然而慕容延期没将这些与符蓉细说。
他毕竟是男人。
虽然名义上符蓉才是太后，身份尊贵无以复加，但慕容延期一直都觉得，他才是那个要为符蓉撑伞，遮风挡雨的人。
这事儿跟符蓉说了也是白说。
既然如此，那他身为男人，不管想什么样的办法，都应该，也必须解决问题。
男人。
对自己心爱的女人，只要微笑，告诉她交给我，然后把事情搞定了回家就好了。
这是属于他这个男人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