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项庄舞剑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樊楼。
酒至半酣之时，难免放浪形骸，都是一群年轻人，一个比一个浪，不多时，便已经是群魔乱舞，少数几个人站在舞池中央开始一边舞剑，一边唱将近酒了。
这帮将门着实也是没啥文化，除了这将进酒，其他的祝酒诗词实在是一概不会，甚至即使是这将进酒，会的人也没超过一半，全都是在傻乐呵。
陪酒的小姐，和一众不疯的，则是在用筷著在用力的敲击着桌上的杯盘助兴。
“期哥儿可会唱词啊，怎的一直坐着，也不动啊。”
“就是啊期哥儿，今日是你组的局，你怎的反而耍得这般矜持。”
“就是就是，弟兄们，让三郎唱一个。”
原本，正和张美说话的慕容延期却是突然被起哄架了起来。
随即却是很快，这一众衙内便纷纷以手拍桌，齐齐地逼他下场了呢。
慕容延期这会儿也是有一些酒醉，便也哈哈大笑，道了一声好，便随手拔下了身边姑娘的玉簪做槌，为自己打着节拍高声放歌：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什么样的节奏，是最呀最摇摆~，什么样的节奏才是最开怀~”
半首歌的时间，这樊楼的上上下下一时居然全都给震住了。
这年头朝中大将都有不会写自己名字的，武夫没文化，大家早就都有所适应。
可就这慕容延期这首歌，你说他会吧，这曲子实在是好生古怪，而且歌词浅白，实在是有些过于粗陋了。
可你要说不会吧，偏偏这曲调居然也是朗朗上口，歌词流畅且其实好像还真是颇有意境。
整得大家也不知道这是该夸，还是该笑了。
“好~！！”
正在此时，身量不高的本地老板王大官人却是突然出来为慕容延期捧场似的拍手叫好道：
“郎君当真是好文采啊，此词虽大异于寻常排名，却是旋律优美，歌词醉人，尤其是似乎难度还偏低，词意也是浅显直白，一听就懂，
小人斗胆揣度，此曲，定是郎君为京中禁军将士所创吧？
亦或者是勾栏瓦舍之内，市井乡野之间，如此好歌，若是不能将其记录下来时时传唱，岂不是太可惜了么？”
这一声叫好，却是仿佛打开了开关一样，其他跟随而来一众衙内也不禁哈哈大笑着叫好了起来。
慕容延期见状，搂着那王大官人踉跄地坐下，又去问张美道：“财相也以为，我这歌唱得好听么？”
张美笑道：“节奏分明，曲调简单，唱词至简而有层次，虽怪，倒是也确实是能称之为一佳作。”
“哈哈哈~，王大官人，您刚才说，可是要让姑娘们学习此曲，用以演出之用？”
“呃……正是啊。”
慕容延期又一边搂着这王大官人，一边又笑着对张美道：“张相公，此次，咱们在禁军之中反腐，追缴回来的赃款足有百万贯之巨。”
“想把这笔钱缴上来给国库用，确实是难如登天，这世上从来都是从国库往禁军中拨钱，还从来没有国库从军队里收钱的传统。”
“我答应过他们，这钱，从哪一军缴上来的，就是哪一军的，或是将钱就地分了，或是将这钱用于公共建设，不过说实在的，我压根没打算真把钱按人头平均分。”
“你们三司可以往各军派人，可以就这笔钱来建个账负责管理这笔钱的用途，
同时，由你们三司来发起花钱方式的一个投票活动，看看大家对这笔钱的用途都有什么想法，咱们啊，可着群众呼声高的项目来花。”
“这样一个专门花钱的计吏，暂时看，只是临时差遣，但咱如果能让这临时差遣，变成常职，
也就是如果能让各军总有这样的一笔公共支持费用，对三司使衙门将来在军中行使权柄，想来，也是极有好处的。”
一旁，张美笑着端起酒杯遥敬了慕容延期一杯，显然是对这一提议颇为满意。
要知道，三司使这个衙门，原本的权柄一直都是在户部之下的，是在这五代十国的过程之中才慢慢扩大，
而且正是到了张美手里的时候，这个原本的小衙门，才开始被称之为财相，开始跟枢密院、中书省相提并论，一跃成为朝中第三大衙门的。
这张美太清楚权力这个玩意是如何运作，又是如何形成，如何侵蚀的了，眼下这个看似无关痛痒的小小差遣，在将来，未尝不可以成为三司使侵蚀军权的开始。
说句实在话，似张美，魏仁浦这种在一个部门内从小吏一路干上来，真的懂业务的官员，其能力是要比后来宋明清三朝那种进士出身的官员要强得多得多的。
一旁，被慕容延期搂在怀里的王大官人却是颇有一些难受，毕竟这玩意跟他没啥关系，他就是站出来叫一声好，这怎么还上桌了呢？
‘不搂姑娘你搂我干啥啊’
却见慕容延期突然道：“我倒是觉得，可以在各军之中专门设立一个服务类区域，
比如那勾栏瓦舍，舞榭歌台，都可以往军营里搬么，可以有军办的，还可以有民办的么，可以有赚钱的，也可以有不赚钱的么。”
“我觉得，可以先用这个钱在各军中建设戏台定期安排姑娘们去各军进行慰问演出，军营么，还是露天场合，我看可以就唱刚才那种歌曲。”
“到时候姑娘们在上面边唱边跳，将士们在下边边唱边跳，把配乐都做得足一点，声音大一点，还可以趁机卖酒来增加收益，
三司那边，可以酌情看着弄，只要收益同样留在各个军，问题就不大。”
张美闻言哈哈大笑，当即便为慕容延期的这一奇思妙想鼓掌叫好。
那王大官人则是一脸懵逼。
这怎么还把自己给装里了呢？
樊楼的姑娘都是精挑细选，亦或者说都是高端货，往各个军营里去演出，这成什么样子了？
军营里都是什么人？万一在军营里出了点什么事儿，这可如何是好？他找谁去？
要知道这个年代军营里其实是有军妓、官妓的，那可都是贱货，出来了是一点钱都不值的。
“慕，慕容大学士，这军营之中，这个……咱们家的姑娘，全都皮薄，怕是没那个福气啊，况且平日里这樊楼内也是颇为繁忙，姑娘们……”
却见慕容延期突然打断道：“王大官人可是觉得为难？”
“啊这……确实是为难啊。”
“王大官人若是觉得为难，不妨索性将樊楼卖给我，如何？”
“啊……啊？大，大学士您说啥？”
一时间，所有人都不禁停住了饮酒玩乐，纷纷停下酒著看向了慕容延期这边，一众陪酒的女人更是全都不禁瞪大了眼睛，大变了脸色。
唯有慕容延期身边的女子刘蕊，也就是是上次慕容延期睡过的哪个，睡过之后这一段时间便将其包了起来，一听到慕容延期这般说，立刻就想到了上次慕容延期所问之事。
‘郎君……是要对付王三铁了么？’
这些女子虽不晓得朝堂波谲，但大多都有个基本的判断，虽不知这王继勋是赵匡胤的小舅子，但起码也知道，这王继勋乃将门之后。
同为将门，这慕容郎君，与那王三铁不应该是……同一个团体的么？
真要对付他？
难道……
是为了我？
谁家少女不怀春，虽是流落于风尘的女子，但又有谁会没有过对爱情的期盼呢？
事实上她们这等人，唯一能期盼的也就是爱情了。
这个唯一要了自己身子的男人。
或许，以后当真可以依靠呢？
“我说，既然你为难的话，不如将樊楼卖给我，此事，由我亲自来做，既让姑娘们有个更多的收益营生，又能给樊楼增加一项业务。”
“既能让这禁军中的各军将士们平日里增加精神建设，又能让三司这边，在管理军营时增加一点娱乐性收入，
甚至就这些姑娘们，呵呵，从此，我北枢密院，和三司使衙门愿做她们的娘家。”
“王大官人可是担心，这些姑娘们进了军营，会受欺负？”
“此事你大可以放心，若是当真与哪个牙兵看对了眼，这也不是什么坏事，我北枢密院和监察四直自然会为她们做主，
说真的，那些个牙兵都是极好的人，若是能嫁入军营为妻，岂不是比做那高门大户的妾室，要强上百倍么？
嗯……张相公的三司，愿意出一笔嫁妆。”
张美：“？？？”
想了想，这张美索性哈哈笑着，还真的点了个头。
他也是个极有野心的人。
慕容延期：“你看，这岂不是一石三鸟，所有人都得益处的大好事？”
那慕容延期怀里的王大官人愈发的气苦了起来。
那我不是成了那个石了么？
“学士，学士，哦不，大人，大人您……您不能这样啊，这樊楼乃是小人的累世家业，小人也只是明面上的掌柜，这背后……”
没等说完，就见慕容延期笑呵呵地在看着他，却是让他不禁恍然大悟，忍不住伸手抽了自己一嘴巴子。
一旁，其他人也是完全没理会这个王大官人的啰嗦，赵匡义也是笑着出声道：“三哥儿打算买下樊楼？
是用自己的钱，还是用各军这次剩下的钱？既然是为了丰富各军将士们的业余生活，不为盈利，我倒是也愿意掺上一手。”
钱不钱的不重要，但是任何可能会在军营中形成威望的事，他赵匡义都有兴趣。
也不乐意让慕容延期甩开他单干。
见这赵匡义主动上钩，慕容延期那嘴角，比ak都难压。
不出意外的话这樊楼幕后的老板，就算不是王继勋，也必然与他脱不开干系。
这是赵匡胤的小舅子，若是由慕容延期一个人出面，得罪这位小舅子，或许或多或少的还会有些不好交代，但若是绑上赵匡义一块。
就算是王继勋，也得打掉了牙齿往肚子里吞了。
小舅子，哪有亲弟弟亲啊。
笑着道：“二哥儿能拿出多少钱来？”
赵匡义想了想，道：“一千贯吧，一千贯我还是拿得出来的。”
慕容延期：“那就这样，你拿一千贯，我也拿一千贯，再从这次各军的缴获中，也支上两千贯，一共四千贯咱把这樊楼给买下来，就算咱们公私合营，你看如何？”
赵匡义点头：“我看行，这也算是咱们为国出力么。”
王大官人那脸变得比红绿灯还快呢，忍不住出声道：“您四千贯就要买樊楼？我这……我……我这是樊楼啊！”
慕容延期眼珠子一瞪：“嗯？？？怎么，王大官人你有意见？还是你背后之人有意见？你背后之人是谁啊？”
王大官人：“…………”
这王大官人又不傻，在京城这地方开酒楼，最重要的就是要认得清大小王。
慕容延期和赵匡义，他太清楚这俩人背后代表着什么了。
人家就算是要巧取豪夺，他又能怎么样呢？
提人？
人家根本就不在乎你背后有没有人，反正有谁也不可能比他们背后的人大。
提人，除了给自己的背后老板惹麻烦之外啥用也没有。
一朝天子一朝臣，柴荣已经死了，这世上恐怕还真没人能治得了他们俩。
“当然，我们平日里都忙，这樊楼的日常经营么，就还是交由你王大官人做主，就给你留……三成的干股吧。”
“干，干股？”
“嗯？你不要谢谢我么？”
“我……我……谢，谢谢啊……”
“客气。”
“我们对这酒楼经营没什么兴趣，这些姑娘们，一会儿你统计一下，都出来亮个相，以后，你们就都是朝廷的人了，放心，不是官妓，你们仍然都是良籍。”
王大官人连忙道：“学士，不可啊，这些姑娘们跟樊楼只是合作关系，他们并不是楼里的姑娘，他们不是我樊楼的……”
没等说完，慕容延期直接拍了这王大官人一个嘴巴子，口中还骂了一句：“去你娘的，跟我说这个做甚。”
王大官人“…………”、
慕容延期：“来来来，我不管你们都是什么籍，从现在开始你们都是良籍，按宫人的标准入籍，背后有老板的，让他找我说话。”
“来，大家继续唱歌，接着奏乐，接着舞，弯弯的河水从天上来~流向那万紫千红一片海~哗啦啦的歌谣是我们的期待~一路边走边唱才是最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