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命案（三）
赵玉楼的消失，西门达的逃脱，狐妖一族的余孽，佛门的白猿法善……
这一切似乎冥冥之中有着某种隐秘的联系。
张云凡一下子理不清其中的关键。
“来人。”
“组长。”李墨存推门而入，缓步走过来。
“调西门达卷宗和履历过来。”张云凡吩咐道。
“是。”李墨存作揖退出房间。
一炷香时间后，李墨存抱着一大摞文件进来。
“怎么这么多？”张云凡感到一阵头大，“先看卷宗吧。”
李墨存讪讪笑道，“组长，卷宗全部被应天府来人带走了。”
张云凡愣了愣，等候下文。
“这些都是西门达及其提拔起来的一干人等的履历档案。”李墨存补充道。
张云凡便示意他放下文件先行告退。
当事情没有捷径的时候，只能用按部就班的笨方法。张云凡从第一册西门达的履历开始，一本一本翻看各人履历。
西门达原是八荒县一富户财主，祖产丰厚。祖上族人中并无灵力觉醒者，直到西门达这一代，才冒出了他这么一个幸运儿。
然而西门达的真正发迹其实也只是这两年的事情。一切都源于他给庞太师送了一趟生辰纲，讨得了太师欢心。
张云凡猜测这生辰纲之中必然有不同寻常之物，否则庞太师不会一下子赏西门达那么大官。
翻看了几册西门达亲信的履历后，张云凡很快注意到一个奇怪的地方。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部都是灵力觉醒者，又无一例外都是在西门达之后突然觉醒的。
短短两年时间，小小的八荒县觉醒了50多个灵力修行者，其中绝大部分都是西门达的亲信。
这种不正常的现象，十有八九和那化仙丹有关系。
化仙丹背后究竟是什么势力，暂时也不得而知。
“李墨存。”
“在。”
李墨存再次推门而入。
“西门达提拔的这些人，可还有在八荒县没走的？”张云凡问。
“回组长。西门达是以罪犯身份转交应天府，他的这些手下都还在衙内任职。”李墨存答。
“哦？”张云凡好奇道，“你给我详细讲一讲。”
半个时辰后，张云凡对西门达的认识更为深刻了。
西门达收监后，他手底下的一帮人并未因此树倒猢狲散，反而仍旧紧紧团结在一起，依然是镇妖司内最强大的一股势力，对镇抚的命令也多有悖逆。
这一群人以五大总旗马首是瞻。这五大总旗又分别占据八荒县镇妖司的五到九组组长位置。
“叫上所有人，先去会一会这五人中资历最老的五组组长，童秀。”张云凡拍案道。
不多时，张云凡带着十一组四人，一道前往五组办公班房。
行至门外，并未遇人阻拦。
反而凭借超人的精神力，张云凡听见屋内众人饮酒谈话。
“童大哥，干爹这次能够化险为夷，都是你的功劳。来，走一个。”
一阵碰杯，饮酒声随即响起。
“真是想不到，这小小的八荒县里竟然卧虎藏龙。不说那姓张的小混蛋，就是那姓韩的小牢子也差点害咱干爹阴沟里翻了船。唉……”
“谁他妈的能想到一个堂堂法家正统传人，竟然来咱八荒县只做个小牢子，而且还为钱财所困。真他妈的是个怪胎。”
“得了吧，老三，你自己就是个怪胎。”
“哈哈哈……”
张云凡大约听出来了，西门达的几个得力干将竟然都在此处。这属实是巧了，正好一窝全打掉。
咚咚咚。
“谁呀？”
屋内传来一声询问。
砰！
房门被强行打开，两扇门砸在墙上，木头缝里面的灰尘扬起一片。
“咳咳…谁他妈的这么大胆，吃了雄心豹子…胆…”
说话的是坐在童秀身旁的一矮胖男子。圆溜溜的脸庞，眯着小眼珠，留着两撇八字胡子，甚是滑稽。
此刻，矮胖男子表情凝固，面色难看，仿佛见了鬼一般。
“你你你……这里可是镇妖司本部，你不要乱来啊。”
张云凡看着一屋子的人，基本上都是熟面孔。不少人身上挂着彩还没消失，都是上回在张府门口挨的打。
童秀不愧为西门达手下第一得力干将，很快镇定下来，清了清嗓子道：
“张组长不请自来，不知所为何事？”
张云凡望也不望他一眼，只是默默观察房内环境。
一桌子酒菜，卖相上佳，酒香浓醇，看起来价值不菲。除了五名总旗，只有两个小校在一旁服务。
“张组长来此，当然是因为你们的事发了。”李墨存喝道。
张云凡狡黠一笑，暗道此子甚得我心。
那五名总旗一听得此话，顿时面上一惊。
只有童秀转瞬就面色平静，略思索后道，“你是什么身份，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张组长手底下的人都这么没规矩吗？”
李墨存吃他一顿抢白，恼怒憋红了脸，紧紧攥着双拳。
啪！
童秀脸上响起一声响亮的耳光。
五个通红的手指印转瞬间便高高鼓起，肿胀异常。
没有人看清楚是谁出的手，又是怎么出的手。
但是所有人都明白，这间屋子里只有一个人能做到。
“张组长，欺人太甚！”童秀怒喝。
啪！
童秀还没来得及闭嘴，两颗后槽牙带着血沫喷射而出，另外一边脸也肿胀起来。
“记住，我的规矩就是规矩。”张云凡冷冷道，“我的人说什么，就是我张云凡说什么，你们这些猪狗就得遵守。明白了吗？”
几名总旗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吱声。
童秀也只能打掉牙齿往肚子里面咽。
毕竟好汉不吃眼前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既然你们都没有意见，那么下面我问一些问题。”张云凡睃了几人一人，“规矩都明白吗？”
几人点头，复又摇头。
其中那矮胖男子谄笑着道，“张组长，不知这规矩具体是……”
砰！
一记栗爆敲在矮胖男子头上。
“猪头三，你说呢？品，细品。”
秦斩学起张云凡的语气，睥睨着几人道。
矮胖男子恨恨地咬着后槽牙，敢怒不敢言，似乎特别在意别人叫他猪头三。
“好了，废话不多说。”张云凡正色道，“第一个问题，韩山是谁杀的，站出来。”
几人俱是脸色一变，纷纷哆嗦着摇头。
“不知。”
“不知道张组长说的是何人。”
“……”
“秦斩。”张云凡大喝。
“在！”
“关门。”
“是！”
吱呀——
房门关死。
张云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一把抓过猪头三。
“吞灭。”
猪头三肥硕的圆脑袋波浪般抖动，不一会儿竟然减肥成功，变成了一个矮瘦青年。只不过样子更加滑稽，两腮多余的皮肤一层一层耷拉着，宛如一只沙皮犬。
“老三！”
“邪修！妖魔！”
猪头三晕晕乎乎站不稳，好一会儿才从恍惚中清醒过来。
“我，我，我好了！”猪头三兴奋大叫，“我好了，大哥。我好了！”
“老三……你说的是？”一总旗试探性语气问道。
猪头三连连点头。
其余几名总旗互相对了一下眼色，除了童秀，另外三人忽然向张云凡施礼，齐声道：
“张组长，救我等性命！”
“蠢货！叛徒！”童秀大怒，“你们的今天都是谁给的？这才几天，就做出这般人走茶凉的事情来。真是世态炎凉，世态炎凉啊！”
“童大哥，你要是这么说，我就不服气了。”一总旗语气不善，反问道，“我们的今天？要是早他妈的知道吃了那东西会变成今天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谁他妈的要这种今天？”
“是啊，童大哥。干爹虽然对我等恩重如山，但是又何尝不是一种利用。”另一总旗补充道，“以前没有办法，只能苦中作乐，多享受一点是一点。现在既然有办法解了痛苦，这一身灵力，以及这荣华富贵，我田某人不要也罢。”
“田二，你他妈的见风使舵的墙头草，老子迟早……”
砰！
张云凡随手掷出一个茶杯盖，砸晕了童秀，而后静静地看着眼前三个低声下气的总旗。
田二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拜道，“张组长，还请救命！田某深知以前得罪了张组长，本没有脸求情，但实在是关系身家性命。往后田某唯张组长所命。”
张云凡面无表情，喜怒不形于色，只是看了一眼田二，复又看向其他两人。
那两人也便有样学样，跪拜道：
“我胡喜。”
“我周欢。”
“求张组长救命。今后唯张组长命令是从。”
张云凡何等聪明之人。
他早就看出几人必是深受化仙丹妖化发作之苦，想要化去这一身修为，做个普通人。
所谓唯命是从不过是一句无效的承诺。失去灵力变成普通人，还有什么使用价值呢？这些人不过是想捡回一条性命罢了。
“唯命是从是吗？”张云凡也不看几人，自言自语念叨了一句。
“是是是。”
几人连忙抢答。
“既然如此，先说一说韩山之死吧。”张云凡似笑非笑道。
田二略一迟疑，仿佛下定决心般叹了一口气，道：“韩山是童秀与我所杀。”
胡喜、周欢悄悄对了个眼色，暗暗松了一口气。
张云凡盯着田二，等待下文。
“前天，应天府来人提走了干爹，就是西门达。”田二道，“西门达临走之时交代，镇妖司一个叫韩山的小牢子，使用法家独有契约敲诈了他十万两银子，要童秀和我找到韩山解除契约。
当晚，我二人便找到韩山住处。哪知道这韩山爱财如命，竟然提前把契约和自身灵脉绑定。想要解除契约只能废除他的灵脉，想要废除灵脉则便只有杀了他。
后面的事情，张组长就全都知道了。”
“田二……”张云凡嘲弄道，“你不老实啊。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一股杀意扑面刺向田二。
“啊——”
“我错了，我错了。”
“我说实话，我说实话，求求大人饶了小人一次。”
田二疼得额头冷汗直流，抽搐着在地上打滚。
半晌，他才缓缓爬起身来，开口道，“事实上，小人……”
张云凡出手示意，制止了他继续说话，指着胡喜道，“你说说看。”
胡喜一哆嗦，冷汗顺着额头流下。
一旁的田二则更加局促不安。不知道他心中是否后悔。
胡喜思索半晌，紧张道，“禀告张组长，韩山一事田二哥所言基本属实。唯一有所隐瞒的是替三个、我和周欢兄弟遮掩。
这件事情是我们五个人一起做的。张组长要杀要罚，我等都认了。”
胡喜叹了口气，低下头来，谁也不看，一副英勇就义，等死的模样。
张云凡又望了望周欢，示意他也说一说。
周欢施了一礼，道，“禀告张组长，四个所言句句属实。但是所谓此一时彼一次，彼时我等受西门达之命行事，此时我等愿奉张组长为干爹。求干爹救得性命，我等愿为干爹驱策。”
张云凡暗道一声晦气，谁做了你的干爹，只怕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秦斩，掌嘴。”
“是！”
秦斩提着佩刀，啪啪两刀背抽打在周欢脸上，顿时抽出两道大红印子。
“那张契约现在何处？取来给本组长看看。”张云凡道。
“回大人。”胡喜双膝匍匐挪动向前几步，“契约在童秀身上。”
张云凡使了个眼色。
秦斩便走过去，蹲下身来在童秀怀里摸索。
不一会儿，找出来一张明显与众不同的黄纸。
那黄纸非金非木，韧性极佳，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
张云凡甫一接触到黄纸，便感受到黄纸中并无灵力流动，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隐隐能够对抗杀意波动。
这玩意大概蕴含某种规则，难怪童秀等人至今也未曾毁去，回头倒是可以找韩吉一起好生研究研究……
“秦斩，请几位总旗大人回十一组喝茶。”张云凡起身往门外走，“几位大人什么时候把西门达的事情聊透彻了，我自会回来救人性命。
毕竟他们佛家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哈哈哈。”
张云凡仰天大笑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