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罗布泊（十二）
一行人站在了佛塔前, 明珏和倪大目光四处游移，似乎在寻找什么。尤祝一指不远处尘封的大门，问道：“门不就在这里？你们还找什么？”
明珏说道：“找地宫。”
倪大目光望过来, 显然也是一样的目的。佛塔底下有地宫不无可能, 那嵩山北麓大法王寺佛塔的塔下地宫, 他就曾去过, 佛塔之上供奉佛像, 舍利子, 地宫之中封藏金器, 舍利, 高僧坐化肉身, 以及大量珍稀文物。金佛舍利他们没见过, 那东西要拿到手上，才能辨别真假, 将范围从罗布泊这无垠的戈壁缩小到古城东北区佛塔易，缩小到具体地点难, 舍利在佛塔乃至是这东北城宗教区域哪个地方, 若是舍利不止一颗, 这佛塔内藏了成千上百, 要寻那颗真的, 只有一地地去找，一颗颗去试。
他们首来佛塔, 只是这里有舍利的可能性最高，并不代表上了佛塔, 便一定能找到舍利，先瞧瞧这处有无地宫，也让心里有个数。
但既然是地宫, 入口处必然藏得十分隐秘，一时半会寻不到，只拿眼睛往四处扫一扫，又哪里瞧得出这块地方有没有地宫。
谁知明珏瞧了半晌，叹息，“八九不离十了。”众人心理的认知，总是这在地上行动比在地下行动容易，她也不例外，她心里不知怎的有股预感，这次在佛塔里怕是要扑个空，可能要寻路去地宫瞧瞧。
赵瑟疑惑道：“这是怎么瞧出来的。”他记得那地图上好像没有标注佛塔下有地宫啊。
尤祝说道：“明珏的师父是道士，所以她也会些勘风水。”也不准确，明珏师父的本事是捉鬼，张水心师父的本事才是堪命相风水，那些本事，明珏只学成个半吊子，这半吊子的水准，到了游戏区里，也能派上些意想不到的用场，好比现在。
众人上了台基，走到大门前，大门尘封千百年，虽落了锁，对众人而言，也是形同虚设，一行人破门而入，塔内昏暗，光线只照到里面一米多地，赵瑟和倪大两人打开射灯，往里一扫，亮白的光束照到前方，暗处忽然显出一张暗褐色的脸来。
那脸出现的猝不及防，将众人唬了一跳，赵瑟暗骂了一句，“草。”
前方是一处供奉台，台上是一尊佛像，捻指含笑，因为佛像黯然无光，颜色深沉，藏身在晦暗的供奉台内，不易发觉，用灯光一扫佛像头部，乍然一瞧，便似空中浮了一张人脸，赵瑟是连寻常寺庙里那些慈眉善目的佛像都觉得面向怪异的，猛然瞧见那佛像的脸，自然更感到诡异。
众人走上前去，供奉台上只有这一尊佛像，再无其他物什，倪大动作十分干脆，套了指虎，对着佛像丹田处便是一拳，轻而易举便将它打破了，佛像下半身是实心，类似于托盘，上半身却是中空的，整个佛像类似于一只贡盘，中央奉着一粒暗色的珠子。
尤祝眼尖，叫道：“里面有东西。”
众人眼睛一亮，心不由自主的提起来。倪大捏住那珠子拿出来，闭上眼睛握了一会儿，心里头没什么感应，失望的摇了摇头，将那珠子放了回去，“不是。”
众人肩膀一垂，都不由得在心里叹口气，也是，哪有那么容易就找着呢。
供奉台旁是往上的楼道，楼梯又长又窄，只能容一人通行，倪大打头，尤祝断后，由两人打着手电，众人往上去，楼梯左面的便是佛塔外墙，格外坚厚，墙壁上开的窗子高且小，通过来的亮光有限，众人只能以手电照明，楼梯右面的墙壁上隔一段距离便有一处供奉台，台上一尊佛像，似大门那处供奉台上的佛像一般，下实上空，佛像之中有舍利一到七八枚不等，众人照列一一打碎，握在手中查验，从最开始的隐隐期待，到后来已然麻木了，一路下来，握了舍利几十粒，也没能找到想要的东西。
众人一心挂在这舍利上，对旁的事物观察的敏锐程度便有所降低。胡不夷说道：“这佛塔从外看不过十来米，按理来说，我们应该也到塔顶了，怎么……”
胡不夷声音沉冷，配着这幽暗的不知尽头的楼梯窄道，众人猛地被浇了一盆冰水，浑身一个激灵，楼道旋转向上，直往上走一段楼梯，便是一出转角，上到最高一处的平台时，转侧一望，又是一段楼梯，无穷无尽。
胡不夷说了话，尤祝下意识去看她神情，手电望她身上一挪，捎带到明珏身上。
手电光照在明珏脸上，明珏眯了眯眼睛，脸往旁侧了一侧，赵瑟也不知是不是手电光的原因，明珏脸色极差，嘴角微抿，眉头苦皱。往常似这样不合理的地方，一向是明珏最先发觉，现在却一言不发，便很是反常。
尤祝问道：“明珏，你不舒服么？”
此话一出，众人脚步都停了下来，向明珏看来。明珏并不遮掩，说道：“我……眼睛不舒服……”
好似晕3d的人盯着大屏上疯狂旋转的3d画面，眼球产生极强的压迫感，心口发闷，恶心想吐，但没有到无法行动的地步。鉴于同行的倪大几人都没有这样的症状，她便排除了是这佛塔有古怪，影响到了她，或许是她自身的原因。
明珏想了一想，又说道：“可能是在罗布泊湖上时使用眼睛过度，还没有完全恢复罢。”
倪大说道：“我们这一路赶过来，已经有一段时间没休息了，不如先歇一会儿，这路总没个头，也奇怪得很，只怕不简单，先斟酌斟酌再走。”原本是打算侦查完侯坚队伍后休息一会儿，没想到迎面就遇上沙民来袭，是麻烦也是机会，他们只能趁着侯坚对付沙民的间隙，马不停蹄的赶到佛塔来，也没喘上一口气。
众人在这条楼梯道最顶端的平台歇下，明珏靠坐在平台上，其余四人分坐在转角两条楼梯道上，倪大取出食水，递给明珏，明珏心中烦恶，无甚胃口，只接过了水。
众人琢磨眼前这怪事。原先满脑子都想着舍利，现在回过味来，这才觉得自己已经往上走了很久了，一瞧时间，半小时。
众人从窗口往外，窗口太小，视野有限，只能感觉到是身在半空之中。
尤祝嘴里咀嚼着肉干，含糊地说道：“我们是不是遇到鬼打墙了？”
胡不夷道；“也有可能是视觉上的误差，这座佛塔远不止我们看到的那么高。”
明珏喝着水，头往上仰着，在倪大和尤祝手电交杂的光芒，与窗口透进来的些微光芒中，她目光瞥到头顶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游动，她脸色猛地一变，说道：“上面有东西。”
赵瑟四人一哆嗦，还是倪大反应最快，手电往上一抬，直照着头顶，五人都往上瞧，头顶空白一片，什么也没有，再往前后一照，也是空无一物。
四人都看向明珏，只觉得奇怪，明珏很少有看走眼的时候，但上面确实没有东西，他们也没感觉到杀气和明显的压迫感，明珏敛着眉头，似乎也没想通。
赵瑟说道：“或许是明老大累了。”
倪大却肃然道：“这不是普通地方，还是小心为上，戒备着些总是没错的。”
几人点了点头。休息好了后，明珏说道：“我们上来的时候，一路走走停停，算上验证每粒舍利子的时间，也不见得能往上走多远，或许如胡不夷所说，佛塔实际比我们肉眼瞧着要高上许多，所以现在没有到达塔顶，先往上再走走，若是还瞧不见塔顶时，再想办法出去。”
众人继续往上走，很快又遇见一个供奉台，倪大打碎了佛像，佛像内有两粒舍利子，倪大拿走了一枚握在手中感知，明珏也伸了收去捏着一颗，拿出来时，拇指下忽地一阵刺痛，好似被这佛像忽然咬了口般，明珏不觉，“嘶”地一声。
众人看向她，“怎么了？”
明珏将手收回来，拇指下掌缘冒出一道殷红的血珠来，伤口不深，创面齐整，原来是被佛像边缘不平的尖凸划伤了，明珏眉头深深皱起，沉声道：“这佛像，原先是这样么……”
这佛像的脸太过怪异，那尊正经佛像似这尊，一脸奸诈的噱笑，眼睛眯着，嘴角上弯，似要裂到耳根。
尤祝道：“是这样吧……这脸怎么长的这么奇怪。”
胡不夷乜了她一眼，“这一路上来的佛像都是正儿八经的菩萨面容，怎么可能单独这一尊特立独行。”
尤祝道：“那这尊佛像刚才不是这样？”
胡不夷微微一笑，“不记得了。”
“那你废什么话。”尤祝咬牙道：“你消遣我？”
明珏走近了一瞧，只见佛像眉眼动了起来，拉得更开，还不待她说话，脚下猛烈的一震，那震动持续且剧烈。
赵瑟惊呼，“地震？！”
响声轰隆，佛塔将倾般，众人站立不住，明珏手扶着一旁的墙壁，便在这时，卡啦一声，脚下楼梯崩断，一条裂缝从脚上迅速往明珏扶着的那道墙壁攀爬，直往顶上而去，这座佛塔，要裂成两半似的。
没等众人反应，众人脚下一空，身体随着坍塌的楼道，往下摔去，众人一阵好摔，往下跌了有两三米，忽然一震，落了实地，五脏六腑都挪位了，还来不及缓一缓，身子又陡的失重，继续往下落，人直摔得七荤八素，不知是不是跌倒了底，明珏趁着危急万分之时，扫到了一眼周围的环境，佛塔裂成了两半，天光直射下来，众人身下的地面裂开一道极狭长，幽邃不见底的裂口，如同沙漠巨兽轰然张开的嘴。
地面表面附着一层黄沙，极滑，周边又没有个可以拉住抱住的地方，五人一摔下来，要么是直接掉下去，要么是摔在裂口边缘，不可自控地滚下去，明珏属于后者。
裂口不平整，表面交错，使得人能够得到缓冲，但坏处便是叫人难以估摸往下落了多深。
交错的表面过后便是一处空洞，阴暗森冷，尤祝护着胡不夷摔下去的地方不高，也哼唧了一声，她这地方足有五六米高，平着摔下去，非摔残了不可，明珏勉力让自己垂直下落，弯曲双腿，翻滚卸力，等到她终于落在实地上，撑着爬起来时，往前踉跄一步，又摔倒了。
一路下跌碰撞，已然撞的她头昏脑胀，五内钝痛，好一时缓不过气来，落了满头满脸的灰尘，眼前视物重影，耳边听到的声音也模模糊糊的。
那声音似乎就在近处。
“快来看，快来看，是白泽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