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4 小剧场合集
01
高三上学期开学的时候,周立树戴上了一个奇丑无比的黑框眼镜。
他刚上高一没多久就已经有点近视了,轮换座位到最后三四排的时候,就看不见黑板。
虽然以前他也看不见,但他装作自己看得见,因为就算把真相说出来也没用。
班上的座位每隔两周就要前移一排,不可能因为他近视就让他搞特殊。
如果去配近视眼镜,那他妈妈肯定会说一堆他不爱听的话。比如“为什么别人家孩子都没近视就你近视”“挣钱很不容易的,你花了这么多钱可要争气点”之类的话。
然后掏出一叠放皱的纸币,从一毛开始慢慢计算。
周立树每次向他妈妈摊手要钱,总要经过这样一个让双方都难堪的流程。
还不如不告诉她。
这个很丑的眼镜,是周立树自己挣钱买来的。
他没钱去医院检查度数,就在市里随便找了一家眼镜店,跟老板讨价还价了许久,他才买到一个还算合适的眼镜。
张儒第一次看见他戴这个眼镜,差点没认出来他面前站着的人是周立树。
“这是你奶奶的老花镜?”
张儒从没见过这么丑的眼镜。
在见到周立树这个眼镜之前,他觉得眼镜都长得差不多,反正不会让人觉得丑。
“没品的东西。”周立树单独竖起中指推了一下眼镜架,“大几百的眼镜,这是独特设计懂不懂?”
张儒突然绕着他走了一圈,说:“你不仅变丑了,你还变傻了?”
几百块钱买了个这么破烂玩意。
周立树对眼镜的价格没有概念,他之前咨询过几个他们班上其他戴眼镜的同学,眼镜的价格都是几百到几千不等。
他是按最低的预算买到这个眼镜的,跟老板砍价成功之后,还在心里窃喜好一阵。
但按照张儒的说法,他应该是被坑了。
“你这镜片上面这么多小划痕,颜色还泛黄,看上去年龄跟我太奶差不多大。”张儒说,“周立树你个傻蛋,买到清朝老花镜了。”
周立树沉默许久,嘴硬道:“那我还赚了,买到古董眼镜。”
张儒:“……”
张儒看他这副想怒又想哭的怂样,拍着他的肩膀说:“走,去找那个无良奸商退钱。”
周立树没动,只说:“快上课了,而且住校生不让出去。”
“完了,真傻了。”张儒连连摇头,“咱又不是出去玩,有正当理由干嘛不请假?”
他们学校管得很严,签假条都需要班主任跟家长沟通核实才给签。周立树不想让他妈知道这件事。
过了十几秒钟,张儒也反应过来,便说:“我去请假,带你一起。”
张儒对班主任说自己头晕,需要一位“强壮”的同学帮忙扶着。
班主任看了一眼周立树,周立树立刻挺胸抬头,握紧拳头,展示自己“强壮”的身躯。
他记得这两个小子,在班上喊他“李秃头”。
“行了。”班主任心里门清,他把签好的假条递给两人,“早去早回。”
眼镜店的老板是个欺软怕硬的奸商。看见这两个还是学生的愣头青,根本不带怕的。
他拒绝退款,并且要求周立树拿出证据,不然就是污蔑。
可惜他并不知道张儒是个硬茬。
一开始张儒试图用讲道理的方式跟他交流,还让周立树出示了购买证据。后来他发现这个老板根本不打算讲理,所以他选择采取另一种解决方式。
张儒直接带着周立树在店里装东西,看上哪样就装进背包里,老板大发雷霆说要报警抓他们。
张儒知道他心虚不敢报警,就说:“报警来抓的可不是两个遵纪守法的未成年,你要报尽管报,不敢报就退钱。”
老板自认倒霉,最终把周立树的钱给他退了回去。
02
姜颖最近头疼得厉害。
因为她的麻烦精弟弟遇到了无法解决的困难。
一般情况下,明楚是不会向她求助的,除非他遇见了超出他认知范围的问题,才会选择来询问她。
他说自己不小心喝到一口别人喝过的果汁,现在没办法再冷静地面对那个人。
姜颖在开会期间,抽空回复他的消息。
【那就别跟他见面。】
明楚可能是在思考,过了大约三四分钟才回复:【他是我的助理,避免不了见面。】
姜颖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多了个助理,她只知道明楚作为一个老板害怕跟助理见面,是一件很窝囊的事情。
如果她是明楚,她的处理方式只有一个。
【换助理,开除他。】
这次明楚久久没有回复,姜颖把手机收起来,把心思放回会议上。
等到半夜快下歇息的时候,明楚才发过来一句:【我不想开除他……我可能……喜欢他。】
姜颖的睡意都给这句话打散了。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可能喜欢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十几秒后,明楚回复她:【喜欢。】
姜颖从小给明楚又当爹又当妈又当姐,还是第一次见明楚有喜欢的人。
【喜欢就去追。】
明楚不会追人,也没注意过别人是怎么追的。
姜颖当然也了解他。
【先收拾收拾自己,换个装扮喷点香水,送几辆跑车几套房子,再跟他出去约会吃饭上床。】
明楚不知道这样的方法能不能追到别人,但他知道一定追不到张儒。
他不忍心打击同样从未谈过恋爱的姜颖,只应了一句好。
后来他践行了其中几点,不过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用。他想可能是因为张儒已经有对象了,所以不会对别的男人感兴趣。
这段时间,明楚一直没有再联系过姜颖,姜颖也没空搭理他。
姜颖在忙完那一阵以后,正好有一趟出差,距离明楚的住所还算比较近,她打算去看一看她弟弟喜欢的是个怎样的人。
她见到张儒的第一眼,便明白明楚为什么会喜欢上这个人。
“你好,我叫助理,是明楚的老板,他是我的员工……”
他站得很直,说话的语速有点快。想要拼命表现,却由于紧张过度而语序颠倒。
很笨拙,也很可爱。
姜颖跟明楚都是无趣的人,他们很难对一些人或物提起兴趣,跟毫无生气的傀儡人一样。
而张儒跟他们恰恰相反,他身上有强烈的生命力,以及一种纯真的气质。
姜颖看了一眼明楚,明楚正直勾勾盯着张儒。
她瞬间读懂了明楚此时的眼神。
——他永远不会放这个人离开。
如果有一天张儒想逃离他的身边,他不介意使用一些下作卑劣的手段,将他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