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3 绅士与狗
回去上班的第三天,张儒在公司楼下巧遇了祁裕。
他先是嘘寒问暖了一番,又咨询了祁裕和那位陆姓男士的情况,确定两人已经重修旧好之后才展现出他真正的目的。
“现在方便讲一讲你们的故事吗?”
张儒实在好奇极了,但他还要顾及那一丢丢不存在的颜面,指着明楚说:“他真的很想知道,每天都在我耳边念叨。”
明楚已经不用他提醒,主动站出来背锅,木着脸说:“是的,我非常好奇。”
祁裕笑了笑,答应下来。
三人商量了几句,选在附近的一家咖啡厅里详谈。
服务员将咖啡端到桌上,祁裕笑着说了声谢谢,他搅动了一下杯勺,把上面的漂亮又完美的拉花弄散。
他向来是个守规矩的人。
从言行举止,到表情管理,再到穿衣打扮,都是严格按照规定执行。
祁裕抬起头,微笑着问张儒:“你想从哪里听起?”
张儒思考了几秒,说:“你们刚认识的时候。”
他之所以这么好奇,绝大部分都来源于祁裕和陆筝的差距太大,在生活中几乎不会产生交集。
虽然他跟明楚也存在很大的差距,但好歹有个上下级关系作为相识相知的渠道。
可……祁裕这样温和有礼的绅士,跟一个脏话不离口的乐队青年,他难以想象初次遇见的场景是怎样的。
祁裕轻轻“嗯”了一声,在脑海里翻找有关陆筝的回忆。
他们第一次相遇,是在gay吧里。
和祁裕认识的每一个人,或许都会对此感到诧异,甚至惊恐。
祁裕是无数人艳羡追捧的矜贵公子,他从来不会去酒吧或者ktv那样喧嚣混杂的场所,更别说去gay吧。
事实上他一点也不喜欢守规矩,只是这件事除了他自己,任何人都不知道。
他喜欢在昏暗的光线下,吵闹的人群里,将领带扯开,再把扣得严严实实的衬衫扣子解开几颗。
这时的他即便不守规矩,也不会被关进小黑屋反思。
褪去伪装的祁裕,没了平日里的温润,反倒像一根尖锐的冰锥。
有许多人都被他清冷的气质吸引,前来搭讪,祁裕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只冷冷地说一句:“我不跟比我丑的人约。”大部分人便被劝退。
陆筝也是来跟他搭讪的其中之一。
不过他比其他人聪明,连搭讪的话术都跟别人不一样。
“你好,我是刚才表演的乐队里的鼓手,我想要个衣服链接……你身上穿的这套西装很好看。”
祁裕头都没回,继续品尝着杯子里的酒。
他承认他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搭讪方式,但也仅仅只停留在觉得新鲜的层面。
他对面前的这个男人,提不起半分兴趣。
陆筝以为是周围太吵他没听见,又重复了一遍:“你好,我是刚才——”
“没链接。”祁裕微微皱眉,瞥了他一眼,“这是定做的。”
陆筝即刻噤住声,嘈杂的声音掩盖住他变得急促的呼吸声。
祁裕见他还不肯离开,又说:“我不喜欢跟比我穷的人约。”
过了好一会儿,陆筝才回应道:“我不是gay。”
一开始他也很排斥来gay吧表演,但碍于以前帮助过他的一位前辈一直请求,他才勉强答应来这里参演几场。
从一周前开始,他每晚都在这里表演。
也是在一周前,他看到了独自一人坐在这里喝酒的祁裕。
这个人即使是坐在偏僻的角落,也能让人一眼就看见他。
陆筝刚开始以为他是在钓鱼,因为还有很多像他一样独坐在“与世隔绝”的位置上喝酒的男人。
他们每一个人无一例外,到最后都是跟认识或者不认识的男人边亲边搂,然后一起去隔壁的酒店开房,又或者是找一个冷清的地段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这个人每天都来,但他从始至终都只坐在那里安静地喝酒。
由于外形条件和气质优越,经常有人上前搭讪。陆筝听不清他说了什么,把每个跟他搭讪的人都给劝退了。
祁裕总算抬起头,正眼看他,说:“你不是gay,那你为什么来跟我搭讪——别用要链接这样蹩脚的理由,你看上去从来不穿西装。”
这个问题把陆筝问住了。
他的确不穿西装,为什么要来问衣服的链接。
在他愣神的时候,祁裕上下扫了他一眼。红色挑染的发尾,单边银色耳钉,从脖子上延伸下去的纹身……
无一不昭示着,他是个不安分的人。
“我想跟你交个朋友。”陆筝说。
祁裕忽然笑了一下,问他:“普通朋友?”
陆筝沉默一瞬,说:“对,普通朋友。还有,我不是gay。”
祁裕点点头:“行。”
他们就这样成了“朋友”。
祁裕照样每晚都一个人坐在原位喝酒,而陆筝会在表演结束以后,来跟他闲聊一会儿。
陆筝每次都在目送他打车回去之后,骑上摩托往相反的方向去。
在跟祁裕接触的这段时间,他好似明白了当初祁裕问他的那个问题的正确答案。
为什么他会主动去搭讪?
因为他被祁裕身上的特质所吸引。
不仅仅是桀骜清冷的气质让人升起的征服欲,还有缠绕在他身上若有若无的矛盾感。
明明穿着正经的西装,却又散漫地扯乱领带,解开扣子。
他的身体被得体的衣物束缚,在褪去束缚以后,恢复他真正的面目。
可那股矛盾感依旧萦绕着他。
陆筝透过他漆黑的眼睛,看见不再正经的他依旧被束缚着。那是灵魂上的反抗与顺从的矛盾。
这一天,他不再站在原地目送祁裕独自离开。他对祁裕伸出手,询问:“要不要坐我的摩托车?”
陆筝每天都要骑摩托,所以他不喝酒,只是看着祁裕喝。
祁裕闻言,看向他那辆摩托车。
一辆十分炫酷的摩托机车,看上去价格并不便宜。
对于陆筝来说,他除去生活开销,几乎赚来的钱都砸在了这辆车上。
祁裕觉得自己可能有点醉了。放在以前他绝不会考虑坐这种危险系数极高的交通工具。
但现在,他听见自己说:“好啊。”
于是陆筝给他戴上了头盔,又让他扶住自己的腰,说了一声:“扶稳了。”
祁裕一下子就清醒了,他的心跳从来没这么快过。
他第一次感觉到呼啸的狂风肆无忌惮地打在身上,仿佛是一间没有窗户的小黑屋里,突然灌进了一阵风。
随后他才明白,从缝隙里透进来的不是风。
是陆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