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情感咨询
张儒把那张纸条重新叠好夹回书里，装作从未打开过这本书。
他在原地呆坐了一会儿，明楚还在外面打电话，隐约能听见一些声音。
没想到还会有人因为可怜他，暗自帮助他这么多。
张儒有点困了，他没有把书放回去，拿了手机就走到书房门口，对正在打电话的明楚小声说：“我先回去了。”
明楚朝他点了点头，说：“别去公司，明天晚上我在家，你直接来吧。”
这句话显然不是对张儒说的，而是对电话那边的人说的。
张儒迫切的想要回卧室，可走到一半又拐弯去了小龙虾的房间。
小龙虾此时还没睡觉，正在钻他那个快递箱子。
“过完元旦咱们就搬出去吧。”张儒坐到纸箱旁边，跟小龙虾交流着，“在这里白吃白喝，怪不好意思的。”
他无法坦然接受明楚的同情，因为他觉得自己并不可怜。
也许和富二代的璀璨人生相比，他的生活过于普通，但也没有惨到需要拐弯抹角帮助的地步。
张儒打开手机日历查看离元旦节还剩几天，他得提前准备搬家。
小龙虾缩在箱子里盘成一圈，张儒猛地摇了一下纸箱，然后用力说了句：“操。”
元旦节早就过了。
就在他老板答应让他们休三天假的那段时间。
合着当时本来就要放假，只是正好赶上了张儒抗议的时候。看来在某些方面，明楚也没那么傻。
张儒气得牙痒痒，对明楚仅存的一丝感激消耗殆尽。
房间门没关，明楚直接走进来，和坐在地上的张儒对上视线。
“地上凉。”明楚朝他伸出手。
张儒没依靠明楚，以一个并不美观的姿势，自己爬了起来。
明楚伸出的手收了回去，他稍稍低下头，眼神飘忽了一会儿，说：“明天晚上我姐要来这里一趟，你如果觉得不自在，就待在卧室别出来。”
“你还有姐姐？”张儒联想到他刚才接的那通电话，和他通话的人名叫“姜颖”，“你姐姐跟你不是同一个姓？”
张儒立即反应过来，拍了拍自己的笨嘴：“对不起，当我没说。”
他总是未经思考就说出一些不好的话，尤其是这种容易触及别人雷区的私人秘密。
“对不起，对不起”张儒还在不停鞠躬道歉。
“你别这样。”明楚想伸手拉住他的手臂，快要碰到时又收了回来，“我姐跟我妈姓，我跟我爸姓，同父同母”
张儒为自己被狗血小说入侵的大脑感到羞愧，只能尴尬地“哦”了一声。
明楚一下子明白他之前说的“觊觎家产”那些没头没尾的话。
“你是不是以为她会跟我争家产？”明楚问他，“所以你才要帮助我打造商业帝国，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张儒的脸都快低到地上去了，他沉默片刻，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明楚突然笑了一声，说：“猜对了一点点。”
属于他的那一份家业，的确全给了他姐姐。
但这是他自愿。
他天生就不是当掌权者的料，从小只对游戏和艺术类的东西感兴趣，再加上母亲早亡，父亲厌恶他，他几乎是独自长大的。
除了他姐姐偶尔会关心他。
事实比精彩狗血的传言更平淡，却比传言多了一份真实的情感。
“我父亲坚信是我克死了我母亲。”明楚的语气平淡地像是在讲述蚂蚁搬家，“她生我的时候是大龄产妇，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落下了病根。”
在他出生后的一年里，他妈妈给他准备了从满月到十八岁的所有生日礼物，写了很多很多信。
明楚一岁生日的那天，她因病去世了。
张儒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像上次一样拥抱住他。
“你爸不喜欢你，就别认他。”张儒说，“我来当你爸爸。”
他说的那样真切，若是不仔细听他说话的内容，恐怕会以为他是真心安慰别人的。
明楚：“”
“不好笑吗？”张儒自以为幽默的话，却没有激起半分波澜。
明楚扯了一下嘴角，轻声说：“好笑。”
他是个卑鄙的人，又一次靠卖惨博得了张儒的心软。
用不正当的手段，换取一个拥抱。
希望能这个拥抱能久一点，再久一点。
晚上张儒躺在床上，回忆今天发生的事情。从下班以后，他的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祁裕跟他说明了来意，他想跟张儒试着真正交往。
张儒很惊讶，问他为什么。
祁裕给他看了一张图片，上面三分之二是张儒的照片，下面三分之一是一些文字描述。
“我家里人对你很满意。”
这就是祁裕给出的理由。
张儒定睛一看，这张图片是某不知名同性相亲网站下载的。
【张儒，男，23岁，身高一米七八，本科学历。会做饭洗衣服（婚后包揽各种家务），有正经工作，月入5k。不抽烟不喝酒，无不良嗜好，不要彩礼，性格温和听话（跟狗一样），可0可1。】
张儒：“？？？”
前面也就算了，最后一句是什么鬼？
祁裕说：“你妈妈给你注册的信息，挂在上面有三个多月了。”
他家里人也是从相亲网站上相中的张儒。
在长辈眼里，同性恋这个圈子本身就很乱，所以他们即使接受祁裕的取向，也不放心他择偶的眼光。
张儒的条件如果放到普通相亲网站，可能很一般，但放在同性相亲网站，就成了抢手的存在。
长得干净乖巧，性格温和，还会做家务。
这些正是长辈们喜欢的特质。
哪怕张儒的经济条件差了点，祁裕的家里人都极力想撮合他们，于是便有了前不久的相亲。
张儒无言以对，他妈做事向来如此，几乎不会征求他本人的意见。
祁裕笑了笑，说：“我跟你的家庭地位差不多，和前男友分手也是因为家里人不同意。”
“如果我们交往，就能让双方家长都满意。”
张儒拒绝道：“不好意思，我认为交往的前提应该是互相喜欢。”
家人的意见是很重要，但并不是全部。
祁裕沉思许久，叹息一声说：“你说得对。”
张儒：“所以你现在打算？”
“做点长辈不喜欢的事。”祁裕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可是笑意并未达眼底，“比如，找个不务正业的混混交往。”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
再往后就是他跟明楚之间发生的事。他在杂乱的情绪里，察觉到一丝异常。
为什么他不想在这里继续住下去？
其中一个原因是他并不想要明楚的施舍，还有一个原因
他或许，有一点喜欢上对方了。
虽然喜欢上一个天天压榨他的老板，这听起来有些天方夜谭，让人无法置信。
可他的大脑不会欺骗自己。
张儒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拨通了周立树的电话。
他想要找个人确认一下自己的推断是否正确，即使这个人对明楚的了解仅仅来源于他的朋友圈。
“大半夜给我打电话——被操了？”
周立树开口便是暴击，张儒停顿了一下，说：“小心我报网警抓你。”
电话那边“啧”了一声，说：“直说吧，借钱还是咨询情感？”
他不了解明楚，但他了解张儒。
“……第二个。”张儒很不愿意承认，这家伙除了说话难听点，大部分时候还是挺靠谱的。
张儒向他讲述了几件比较重要的事，并且做出了分析。他把明楚的动机归为“同情”，把自己的情绪归为“ptsd后遗症引发的心动”。
简言之，他有点喜欢他的老板，但他的老板对他只有同情。
不知道是不是张儒的推断过于复杂，周立树都沉默了。
“要不你赔我点钱吧。”周立树说。
大半夜听他在这里絮絮叨叨半小时，最后推出了一个狗屎答案。
张儒：“明天发工资转你。”
周立树迅速改正了服务态度：“对于你刚才的情感咨询，我可以不负责任地告诉你。”
“你已经爱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