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走火入魔
道长拿起小铁锤，轻轻敲了三下，机关触动之声再次传来，神台下看似严丝合缝的镀金底台缓缓展开了一人宽的门，道长放回小铁锤率先躬身钻入，柳铎风随之跟进，待两人通过后，小门又悄然关上，回归凹槽，凹槽重新升起，台面恢复平整，一切宛如最初模样。
缆绳持续将两人往玉瓶山山腹深处续送，一直到了山腹很深的地方。
两人踏出密道门，玉瓶山底部竟是一个巨大的洞穴，洞穴周围放置着数十个火龛，与中间高耸的硕大黝黑剑炉火光相互交映，洞穴内光线明暗交织，呈现出一种优美而静谧的氛围，除了偶尔火焰发出的呼呼之声，再无其他声响。
洞穴中弥漫着炽热难耐的气息，只能看到那巨大的熔炉巍峨雄伟地矗立在中央位置，而剑炉内部的具体情况根本无法观测。
巨大的熔炉四周，二十四条锁链从炉沿垂下，与地面相接之处是一块巨大的石板。
二人站了上去，道长手中拂尘挥了一下，锁链开始“哐啷啷”作响，然后带着二人连同铁板朝上缓缓移动。
“为何不见看守？”
“久立此处实在灼热难忍，陆庄主带着侍卫们不定时会过来瞧一瞧的。”
“关键时刻，切莫出了差池。”
“贫道明白。”
说着二人已经登上炉沿，柳铎风望向剑炉内侧。
炉中火焰熊熊燃烧，耀眼的光芒照亮了整个穹顶，炉中火光闪烁，依稀可见青灰色剑状之物，边缘位置已呈现通红透色，似乎是依然在与人间之火对抗着。
“神铁真的被驯服了吗？”柳铎风看着炉中铁剑，不是很放心。
“当然！我族精工铁匠乃是李逸先祖的传承，对天下奇石神铁穷原竟委，知其来历，晓它属性，明日它便是阁主手中天剑了。”
“这神铁的摄魂之力还会对靠近之人造成侵蚀吗？”柳铎风问。
“阁主放心！在打造剑形之前，我已用燃料历时三日持续加温熔去了它表面附着的能量，现在除非阁主注入内力驱使它，否则它的特异能量无法自行伤人。”道长成竹在胸。
“好极了！”柳铎风欣然。
“待今日晚些时候，我将第三批燃料投入，天剑就可以进入淬火状态了。明日上午最后一次投入燃料锻炼回火，天剑可成！”
“那就好。只是这燃料可还足用？”柳铎风乃是目前江湖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可是听道长提起燃料，内心仍然感到忐忑不安，明明他燃料的残酷和血腥。
“咱们请来的燃料刚好够用，阁主可要参观一下咱们的燃料房？”
“不用！”柳铎风断然拒绝，他不想让那些铁匠临死前看到自己的罪恶。
“所谓成大事者，都是牺牲他人成就自己！阁主放心！这些燃料就是明日的炉灰。阁主善心不忍，有陆庄主安排侍卫配合一起投放燃料，其他的交由贫道一人操办即可，待神剑出炉，天下归一。阁主您号令的天下太平，从此江湖再无食人魔！”
柳铎风原本恨透了“成大事者都是牺牲他人成就自己”的话语！然而，当他从一个被牺牲者变成牺牲别人者时，心境则已然迥异。
“应当不必再增添新的燃料了吧？！尽快竣成铸剑，结束这一切。”他心中复杂，话语中显出些许心虚，宛如有所安排，又宛若恳求之态。
“燃料足矣，阁主放心。”道长对神铁的铸造工艺甚是泰然。
“嗯。”柳铎风放下心来。
道长似乎有些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对柳铎风说：“风云阁已经将天铁铸剑的残忍提前在江湖传扬开来，明日我便安排咱们的杨盟主在豪侠云集时当众取剑而出，趁着群情激愤之时，阁主您亲自出手夺剑，在他逃跑途中咱们将他和杨永来一个移花接木，您再当着江湖群雄的面手刃了这个卑鄙小人！到那会儿，天剑在您手中，武林盟和风云阁也在您的手中，这一统的江湖武林的盟主名正言顺！简直是一举三得呀！”
计划阴险毒辣且天衣无缝，柳铎风内心的痛楚曾经无时无刻不煎熬着自己，想到明日便可一扫阴郁，他的心情也变得好起来。
柳铎风转身跳下剑炉，留下一句：“我去看看武林盟广散盟贴的进度，你与陆庄主多多上心。”
“贫道遵命！”道长毕恭毕敬的目送柳铎风走向密道。
山洞之中，一种臭气熏天的味道，让人很不舒服，但是道长脸上一直挂着笑，很是享受这气味，这炉火，和即将达成的成就。
道长终得契机，成为数百年来能够超越祖师的传奇铁匠！此乃精工铁匠一族穷其一生的至高殊荣！这柄傲视武林的至臻天剑是目前所有铁匠们的最高成就！
他迎来了铸造天铁的绝佳契机，在这漫漫岁月间，他的先辈族人们从不曾放弃过对铸造之法的向往，过度的求索直至演变为一种着魔般的执念。
他居高临下凝望着炉底火焰中这把即将问世的天剑，它凝聚了族人无数代人的智慧与心血，它必将成为世间独一无二的真正神兵，它释放出无可比拟的威力，之时展露的是精工铁匠无与伦比的伟大！
道长的使命感与成就感遂达至崭新之高度，令其兴奋难抑。
穹顶之下，地窖之中。
三人盘坐，杨永口述，柳念青与贾闯调息运气，领悟“九天混元真气”。柳念青心神难宁，这套功法原本就是她风云阁镇阁之宝，也是她命运遭遇变故的祸害根源，一时失神，险些走火入魔，一口鲜血吐出，吓得杨永和贾闯二人赶忙将她运功叫停。
“青儿，你没事吧？！”杨永看着喘着粗气的柳念青，关怀的问。
“阿姐！我帮你运功调息。”
“不用了，练功之时，忽然想到过往，走了神。没事的，咱们继续练功！”柳念青不知不觉眼眶湿润，这套绝世内功心法，也是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之一。
“青儿，若是心神不安，万万不可强行修炼内功，否则走火入魔后患无穷。”杨永严肃告诫。
“我没事的！”柳念青坚持己见。
“应该没事吧！我感觉杨盟主您刚才讲给我们听的东西并不复杂，一遍我基本就能记了个七八成呢，想来阿姐即便走神，也能应付得来。”贾闯对柳念青很有信心。
杨永见二人心意已决，便继续口述传授二人“九天混元真气”。
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了，贾闯脸色红润，周天运转的内息自任督二脉游走全身，过量膨胀在丹田的内息通过脉络游走至百会缓缓排出，头顶升起缕缕轻烟。
杨永很欣慰贾闯的状态，他知道贾闯是个练武的奇才，要知道自己当年得了这套功法之后，努力钻研其中深意，无师指点的情况下，练了将近十年，也不过习得了其中三四成的心法。贾闯只用了几个时辰的时间悟通了前两卷入门心法融于自身内功，让杨永这个自负的武学天才都叹为观止。
但是他很担心柳念青，他有心劝阻柳念青适可而止，此刻柳念青强行运功，脸色略显青色，行功走穴几个周天了，丹田内力无序凝聚膨胀，并无释放之意。怕是柳念青此刻神翱九州，错过了排解过量内力的时机。
杨永试着轻声唤醒柳念青：“青儿，平静守心，气缓游弋，经穴度脉，你试着慢慢收功平复……”
柳念青对杨永的唤醒毫无反应，犹陷心魔困扰无法自拔。
贾闯听到杨永在试着叫醒柳念青，也是担心阿姐安危，他缓慢收功归气丹田，睁眼看向柳念青，只见柳念青此刻嘴唇青紫，浑身微微颤抖。
“杨盟主，阿姐这是怎么了？”
“糟糕，青儿怕是已经走火入魔了！”
“啊？那怎么办？阿姐有危险吗？”
“恐怕她一时心魔难除，此刻融汇在丹田的内力不断聚集达到她不可承受的地步，心魔会让她失去理智，内力会被她狂野发泄，你我将有危险。”杨永担心柳念青，却不忍心让贾闯出手强行制止。他知道贾闯毫无经验，一旦失手，将会害得可怜的女孩儿命丧于此。
“我不怕危险，我是怕阿姐有危险呀，你快救救阿姐吧！”
“如今我已武功尽失，毫无出手救她的机会呀！”
“什么意思？”
“方才我口述心法，你二人共同修习。你时刻清醒参照混元真气的吸纳和融合功法凝聚内力，让其行走周天，体内真气在丹田海纳百川超越本身元气之时，便经由百会穴缓缓释放。而她因受心魔干扰，吸纳混元之息融合功法凝聚过量内力，却因走神错失了释放真气的时机。若要救她，需强行替她打开百会穴气门，使她体内此刻汇聚膨胀的真气得以缓慢释放出来……”
“那让我试试吧！”贾闯因担忧柳念青的安危，急忙挪移着靠近柳念青，欲帮她打开百会穴道。
猛地一股霸道劲气扑面而来，贾闯眼疾手快，就地翻滚躲过。
杨永大惊失色，只见柳念青杏眼圆睁，双眼此刻已布满血色，其中蕴含着委屈、仇恨与绝望！杨永不敢有大的动作，只等寻得机会告知贾闯第二个办法。
“阿姐？！是我呀，我是小闯！”贾闯突然遭到柳念青的攻击，一时之间茫然无措，试图唤醒走火入魔的柳念青。
柳念青玉手一招，紫炎入手，剑鞘飞退并直射向贾闯。贾闯侧身躲过，惊慌失措中错喊了一声：“灵儿阿姐！”
杨永大声喊道：“没用的，她此刻心魔已占据神魂，你可引得她攻击你，让她将体内压制的内力释放出来，如此方能保她周全。”杨永喊话贾闯，二人紧张沟通，却没留意到柳念青此刻怔住了。
柳念青虽被心魔占据，那一声“灵儿阿姐”，使她置身在天壁镇的铁匠铺，那个懵懂的少年天真炽热的眼神正在看着自己。
她想要看得更清一些，但是眼前血红一片，她想要听仔细那个“灵儿阿姐”的声音来自何处，却听一声大喊：“这里！我在这里，出招吧，你打不伤我的！”
柳念青勃然大怒，刚才恢复的一丝神智荡然无存，凌厉的剑锋朝着贾闯劈过去。贾闯横飞竖跳，柳念青蹑影追风，二人你追我逃，柳念青霸道的剑气在周围石壁上留下片片剑痕。贾闯灵机一动，飞身朝着穹顶而去，计划想要全力一击，再闪过柳念青的攻势，让柳念青有机会可以劈开穹顶机关石门。
眼看到了穹顶，贾闯眼神坚定，内功强提，正欲强击穹顶巨石，忽的想起这顶上巨石反弹内功，此刻柳念青只攻不守，万一伤了她岂不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内功强提已至双臂蓄势待发，攻击穹顶会伤了自己和柳念青，不攻击可能双臂爆断，十万火急之时，他朝着侧面石壁拍出双掌。剑锋已至，他侧身避过落向一旁，衣服被划破一片，落了下去。
被贾闯拍中的石壁，轰然倒塌，这侧面石壁后边，竟是另外一间地窖，赫然地上还躺着一个人。
贾闯落在杨永附近，正惊讶的朝着被打通的地窖望去，却见走火入魔了的柳念青已经朝着那个躺倒之人星驰电掣而去。
“那是谁？”贾闯与杨永都大吃一惊，怕柳念青过去一剑杀了那人。贾闯脑中闪过阿爷的身影，闪过萧文的身影。
“哐当”一声，紫炎被柳念青丢在了地上，她抱起地上躺着的人，正是萧文，柳念青眼睛瞬间回到黑白分明之色，满眼的柔情关怀，她焦急的喊着：“萧文！萧文！你醒醒呀！”
“是萧文大哥？！”贾闯听到柳念青呼唤萧文，惊喜不已，却忘了四人皆是囚徒。他连忙飞身靠近柳念青身旁，正好看到萧文缓缓睁开眼睛。
“真的是你！”杨永凑了过来，看到萧文也被关在地窖，终于相信萧文是被柳铎风欺骗的了。
“啊？！杨盟主，你刚才不是说只有两种办法可以让走火入魔的人清醒吗？？”贾闯松了一口气，看看温柔起来的柳念青，又好奇的看向杨永。
杨永知道两种办法可以让走火入魔的人解除心魔，第一次遇到受刺激清醒过来的情况，犹豫了一下解释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或许这就是第三种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