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往事如烟……雾萦绕
柳念青与杨永的心中几乎同时猛地一沉，仿佛有重物狠狠撞击一般，那一直悬在他们心头的那块沉甸甸的石头，就因为贾闯的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轰然坠落，在心底砸出一片沉闷的回响。
贾闯看到二人瞬间陷入了沉默之中，又瞧着在那微弱火光映照下柳念青那惨白如纸的面庞，他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虽然猜对了，却又在无意间说错了话。贾闯连忙找着蹩脚的理由说道：“也许，也许是因为你们之间的仇怨实在是太深了，以至于他根本无暇顾及去询问神铁的事情。”
杨永和柳念青二人各自在心中揣着难以言说的心事，依旧沉默不语，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一般。
贾闯只觉得此刻的地窖就好似被那无边无际的死寂紧紧地包裹缠绕着，安静得让人的心底直发怵，这种令人窒息的氛围让他实在难以忍受，他忍不住再次开口说道：“杨盟主，您现在感觉究竟如何？当下最为重要的事情，就是咱们必须得尽快想办法逃出这地窖才是。”
杨永正好借此契机打破了这令人压抑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的沉默，他带着一抹自嘲的语气缓缓地言道：“他们将我打伤之后，竟然采用了那种极其卑鄙无耻的手段，给我用了化功散，我刚才尝试运功，却发现如今已然内力尽失。虽然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但是从今往后，我也只不过是个毫无用处的废人罢了。”
柳念青原本就已经心情沉痛到了极点，当听闻杨永亲口说出内力全失变成了废人这样的话时，她的心中顿时如被狂风掀起惊涛骇浪一般，再也难以平静。她显得有些慌乱无措地说道：“这？！你……”要知道，对于习武之人来讲，一旦武功被废，那几乎就等同于成为了一个毫无用处之人，更何况杨永还一直怀有一统江湖那般宏大炽热的野心！这要是换作普通人，恐怕早就因为难以承受沉重的打击而选择寻了短见。
柳念青慌忙地抓起杨永的手臂，紧紧地把住他的筋脉，杨永的手臂软绵绵的毫无力气。她试着去感受杨永脉搏中从丹田血海传来的真气，却发现那真气缥缈虚无得几乎难以察觉。杨永所说的确是事实，他真的已经武功尽失了。
柳念青深知两家过去存在的一些纠葛，她那原本就苍白的脸上此刻已经几乎看不出有悲伤的神色，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呆滞，可眼泪却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喃喃道：“我爹，他明明是一代豪侠，为何如今却变成了这样啊？”像是忽然间想到了什么，柳念青根本不理会贾闯的推测，眼睛直直地盯着杨永质问道：“我其实真的非常好奇，记得当年你和我爹娘都是挚友，我曾经叫了你那么多年的杨叔叔！可你们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就变成今日这个局面了？我爹他为何会如此恨你？”
杨永张了张嘴，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可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柳念青急切地追问：“我知道爹他恨你入骨，为何自从我娘走了之后，我爹对我也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你们之间的仇恨难道就真的如此不共戴天吗，莫非是和我有什么关系吗？”杨永眼神中带着深深的愧疚望着柳念青，摇了摇头说道：“其实，有些事情你应该是知道的。你父亲对我的仇怨，恐怕这一生的时间都难以消除。这确实是我的过错……只是可怜连累了你，让他产生了误会。”
“这究竟是从何说起的呢？”柳念青极其迫切地想要知道其中的实情。
“你想知道，那我便讲给你听吧。”杨永缓缓开始讲述起过往：“这事情得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了……那年，我的恩师鼓励我下山去历练。那时的我年少轻狂，意气风发，仗着手中的剑行侠仗义，做了许多惩奸除恶的好事。”
在途经那青芒山臭名昭著的六家寨之时，我偶遇了一个衣衫褴褛、满身泥泞的小少年。那小少年见我手持长剑，知晓我乃是江湖中的游侠，便哭着苦苦哀求我救救他的母亲，向我叙说着他们一家三口遭遇山贼，被掳上了山去，而他的母亲为了能救下他和他的父亲，独自一人被留在了山上。在得知山匪如此作乱之后，我当即便答应了那个孩子，承诺一定会帮他救出他的父母。
为了防止打草惊蛇，我并没有选择直接进山去攻打山寨，而是在他的引路之下，悄悄地潜入到寨中去实施救人计划。我们悄悄地来到一个房外，透过那窗户，竟然看到一个女人正在被几个匪人肆意凌辱，而那女人在言语之中却还在讨好着那些山匪，乞求着他们能放过自己的夫君下山。我怒火中烧，直接破门而入，手起剑落斩杀了房间里的那些匪人，将那女人成功解救出来之后，我逼问其他匪人那女人的男人的下落，却得知她的夫君已然被那些山匪虐杀而死！那女人寻找到夫君的尸首之后，伤心欲绝，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她竟然就在我面前直接寻了短见追随她的夫君而去。
在那女人临终之前，托付我照顾她的女儿，我这才知晓原来那个小少年竟然是一个女儿身，她就是你的母亲赵欣蓉。这样一场惨剧，就发生在年仅十二岁的欣蓉面前，无疑给她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创伤。我向来嫉恶如仇，而且还答应过要救回她的父母，可最终却眼睁睁地看着她父母双双死在我们面前而无能为力。那日，我带着她将整个山寨彻底扫平，把那山中的所有匪徒都杀了个一干二净！
我无比痛恨自己竟然不能信守当初的诺言，我更痛恨这偌大的江湖，居然能任由这些山匪如此横行霸道、荼毒百姓！就在那一刻，我心中萌生了一统江湖的强烈想法！我想要与江湖中的豪杰们共同建立秩序，让那些为非作歹之徒在这江湖中再无立足之地。而欣蓉因为在青芒山的这段经历，也使得她同样对恶势力充满了仇恨，满心期望着我能够达成所愿统一江湖，早日杜绝像青芒山这般的惨事再次发生。
由于欣蓉已然无处可去，我便带着她一同回到了我的师门。然而，师门向来是不收女徒的，无奈之下，我只好找人看护她，在闲暇之余则偷偷地教授她一些武功。可终究是纸包不住火，师父最终还是发现了欣蓉习武的这一事实，不过师父对我颇为偏爱，又念在欣蓉身世着实可怜，只是从轻处理，将我和她双双逐出了山门。
此后，我们二人便仗剑行走于江湖之中，到处行侠仗义。而我也正式开始了我统一江湖的计划，不断结交江湖中的正义之士，共同努力去推广着我所创立的武林盟。
我深知，想要统一武林，就必须得到其他门派的认可和推崇，虽说我师出名门且武艺超群，但是需知天下英雄辈出，我常常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在各处频频受挫碰壁，以我目前的武功和威望，实在难以做到号令天下！后来，我从友人那里得知，在风云阁中存有一套内功心法，乃是那青云道人李一所创！他当年能够在江湖中叱咤风云，那套功法可谓是功不可没！在他入道之前，便将功法赠予了风云阁。
倘若我能够得到这套内功心法，那么我一统江湖号令天下维护公道的大业定然能够水到渠成！只可惜，这种门派中的至高功法，任谁都不会轻易地借给门外之人。更何况，当时的风云阁已然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强大组织，柳老阁主对于我的统一计划，并没有支持之意。于是，我的江湖大计，也只能暂时搁浅，另谋其他途径。也就在这个时候，欣蓉竟突然提出要离开我，自己去谋求生路。
有一日，我前往风云阁找柳老阁主再次商谈统一江湖之事，再次请求借阅那套“九天混元真气”内功心法，依旧遭到了拒绝。在我临走之时，却在风云阁中无意间看到了许久未曾碰面的欣蓉。这才得知欣蓉已然被柳老阁主收为了关门弟子，而且她与风云阁的少阁主关系十分密切。她依然如同妹妹一般关心着我，甚至在我带领武林盟清剿武林贼匪的时候，她还带着风云阁柳铎风少阁主前来协助。在那个时候，我们三人之间的关系还算是比较融洽。
也就是在那次追捕食人魔的事件中，从那食人魔的口中，我得知了柳铎风竟然与食人魔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交易！我与张震、凌风兄弟三人假意接受了食人魔的条件，而后用计谋剿灭了整个食人魔组织。随后，我们便追到风云阁，上门去找柳铎风问责，未曾想，那日正赶上欣蓉与柳铎风的大喜之日。我和兄弟三人无意大闹欣蓉的终身大事，最终没有将事情说破，只是去喝了杯喜酒，与柳铎风约好了时间便愤然离去。
再次与柳铎风相遇，三言两语不合，双方即刻兵刃相向，欣蓉赶忙进行劝阻，却不料被逃逸后暗藏的食人魔偷袭，柳铎风在关键时刻舍身相救。直到那时，我才知晓原来还有食人魔没有被斩草除根，顾及到欣蓉已有身孕还受了伤，我与柳铎风休战，柳铎风带着欣蓉回去疗伤。老阁主为救欣蓉也耗损了大量内力，柳铎风更是悉心地照料着欣蓉。
欣蓉伤好之后，有一日，她找到了我，将那本我梦寐以求的内功心法秘籍交到了我的手中。直到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欣蓉为我所付出的巨大牺牲！欣蓉原本是为了我的一统江湖大计而接近风云阁，而此刻，风云阁老少阁主对她的相救让她深受感动，她也觉得对不起柳铎风，只求我日后有所成就之时，也不要再追究风云阁私通食人魔之事。在那之后，她便减少了与我的见面。
那本看上去深奥无比的内功心法，其表面的文字乍看平平无奇，可当真正去深入理解时，却极为晦涩艰深，连我也仅仅只是参悟了三四成罢了。然而，就是这仅仅三四成的内功心法，便已然足以支撑起我那妄图一统江湖的勃勃野心！伴随着武林盟的声势日益浩大，诸多门派纷纷向我靠拢过来，就连风云阁的柳铎风在欣蓉的苦心劝告之下，也最终与我冰释前嫌，并且前来找我商议合盟之事。
然而，变故却在缔结盟约、决定盟主的那一天悄然发生。我与柳铎风竞争盟主之位，在比武过程中，他竟然察觉到我使用了“九天混元真气”。他在战败后决然拒绝承认比武结果，笃定我使用了“九天混元真气”的武功，我……偷取其功法这件事，确实是我和欣蓉对他不住。但后来，欣蓉对他的感情那可是真挚无比的。据说自从他回去之后，性情大变，对欣蓉极为冷落，甚至分开居住，直至欣蓉因病去世，他都未曾去看她一眼。后来，他无意间得知青芒山乃是我与欣蓉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便误会“念青”二字与那段往昔之事有所关联，也正因如此，你们父女之间才产生了后来那深深的隔阂。
柳念青在聆听完这段被长久尘封的往事时，才恍然惊觉在杨柳两家的纠葛之中竟然隐藏着如此一段错综复杂的过往。她不知该去怪罪那别有用心的母亲，还是该嗔怪杨永那一统江湖的勃勃野心，亦或是怪罪自己的父亲因那一个字的歧义而降罪于自己，对自己的情分竟如此淡薄如纸。
柳念青直直地凝视着杨永，神情显得复杂，她徐徐说道：“你们上一代之间的恩怨如此复杂交错，因为涉及我的父母，我无法去批判对错。可是不能否认的是，你所讲述的每一言每一句都显示出你对不住我爹，我爹曾经是那么毫无保留地信任你！”
“是我当年遇事考虑不周，酿成了如今的仇怨……”杨永愧疚的揽责，希望柳念青心里能好受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