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往日梦魇
东云派无事峰
这里一直被青藤收拾地井井有条，铃音送来的种子也被青藤种下，细心照料，如今都长了出来，开了各种颜色的花。
白霂满意地点点头，夸赞了一番青藤，青藤红着脸，说这都是他该做的。
“啊对了老祖宗，关于后山墨师兄的爹娘……”
青藤顿了一下，说道
“他们，似乎有自我意识了。”
墨生：？！
白霂闻言，愣了一下，随即拍了一下还在发愣的墨生
“发什么愣呢，还不快去看看。”
白霂快步走着，墨生连忙跟上。
出现自我意识，证明他们的灵智将启，按照正常流程，下一步便是结妖丹了。
可惜他们的妖丹没了，不过有灵智也是好事。
后山牛棚，墨生的爹娘依偎在一起，它们很听话，也很聪明，不会乱跑乱吃东西，所以基本是放养。
墨生走上前去，他的爹娘看见有人走过来，于是站起来，也朝着墨生走去。
墨生的娘用头蹭了蹭墨生，叫了一声。
墨生露出笑容，蹲下来，也蹭了蹭娘亲的头
“娘，我回来了。”
他又转头蹭了蹭父亲，一家子其乐融融。
白霂看着墨生，也笑了出来，又有点纳闷，他转头问青藤
“这事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半个月前，药峰那边派人来看检查时发现的。”
青藤连忙在身上翻出来一个小药瓶，捧给白霂看
“这是药峰送来的，说是能养神补体。”
白霂拿起小药瓶仔细观察了半天，他倒不是怀疑药峰，只是苏药向来同自己不对付，派人来看牛就已经很出乎意料了，怎么还特意留了药？
事出反常必有妖。
白霂联想起了一些事情，心里明白了。
只是眼下白霂打算先去找那个什么老大，等回来再算账。
“老祖宗——您回来怎么不说一声”
常不观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停在白霂面前，大口喘气
“掌门找您还有墨师弟。”
白霂闻言，挑眉
“行我知道了，一会儿就去，还有，瞧你这架势，刚从试灵塔出来是不是？这种小事找弟子代你传话不就好了，还用你亲自跑一趟？”
常不观摇摇头，抬手擦了一下身上的汗，一本正经道
“我的事是我的事，不能因为事小就交给别人。”
听了常不观的话，白霂心里感叹，这般作风像极了常天年轻的时候。
墨生和爹娘好好道别之后，跟着白霂去了议事厅。
议事厅里，常天的咳嗽声一声接一声，一旁的苏药把着常天的脉，眉头紧蹙。
“掌门，你这身体……”
常天摆摆头打断苏药的话，勉强笑道
“我的身体我清楚，顶多还能撑个两年，你就别费功夫了。”
“别说这话，来，把药喝了。”
苏药说着，端起一旁放得温热的药汤，送到常天面前。
常天一手端起药碗，压着咳嗽，一口气喝完了苦涩的药，苦的他直吐舌头。
“苏药啊，你这药能不能换换，太苦了。”
苏药接过药碗，欲言又止，叹了口气
“下次我调个口味再给你喝。”
“行，别太苦啊。”
这时，议事厅的门打开了，白霂几人刚一进门就闻到了药味，再看苏药也在这里，白霂皱起眉，问
“常天，你怎么了？”
常天没接话，看到常不观关上了门，才回道
“老祖宗，我啊，大限将至啦。”
白霂呼吸一滞，愣了一下，再开口，声音有些沉
“是吗？还有几年？”
“我感觉我还能有两年吧，多了……也不可能多了。”
常天说这话一直在笑，他感觉他没什么遗憾，孙儿成才，门派兴隆，要说遗憾……
常天的目光落到常不观身上。
他想起来儿子和儿媳，那个不孝子，在外面游历生了孩子带回来就走了，儿媳他更是没见上一面，等消息再传来，就是儿子和儿媳双双死在妖族，连个全尸都没有的消息。
可怜他孙子啊，连爹娘都没见过，只见过他爹的画像。
常天去打听过儿媳，愣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直到常不观六岁开始修仙，常天才发现，他这孙儿，竟是个半妖。
混得还是雷云虎的血。
而他的儿媳，是妖族中，雷云虎族族长的女儿。
雷云虎族的传统，不可与外族通亲，除非打败族长。
很明显，儿子和儿媳输了。
雷云虎族也绝对不会让常天这样的存在侮辱它们的血脉，所以常天对常不观下了封印，封住了他体内那一半的妖血。
常不观也争气，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是成了同龄人的顶尖，性子也沉稳，办事稳妥，把门派交给他，常天一点都不担心。
白霂从常天的目光中看出了常天的想法，他垂眸，岔开话题
“掌门找我们来，有何要事？”
常天叹气，说道
“人老了，记性不太好，我这几天才想起来，老祖宗要找的人，我曾经见过。”
白霂顿住，微微吃惊，而后回想了一下，才道
“你什么时候见过他？之前联合北阳山剿灭炼妖坊的时候吗？”
常天点点头，苦笑道
“对，我回来之后梦魇不断，还是老祖宗你替我封印了那段记忆。”
“但现在，我怕我不说，就没机会了。”
常天开口解释道
“那时候有几条漏网之鱼，身手了得，躲进了炼妖坊地下，于是我就追了上去。”
“地下很黑，还有股非常难闻的味道，我一路追着那几人，才发现地下竟还有一个房间。”
常天语气沉沉，想起来了不好的事情
“那房间里惨叫不绝，朝外散发红光，我不敢轻举妄动，于是便慢慢靠近，一旦有危险就立即脱身。”
“我凑过去，朝里看，却看见了……”
常天的呼吸突然加重，苏药连忙去帮常天顺气
“想不起来就慢慢想，别急，千万别急。”
常天长舒了一口气，才继续说
“我看见一口架在火上的大锅，红光便是那口大锅发出来的，锅里煮着只被开膛破肚的大黑鸟，羽毛掉了一地，那锅里还有个人，应该是个男人。”
“那男人背对着洞口，后背被划开，露出脊骨，旁边有个女人，正在用她手里的刀，去撬那人的脊骨。”
“那锅里的人一声不吭，旁边的那只黑鸟却口吐人言，咒骂那对男女不得好死。”
“女人撬了好久才撬下一截脊骨，丢到一边，伸手从那大黑鸟的脊骨上拽下一截，直接补进了原本脊骨的位置。”
“结果，男人惨叫一声，我那时才明白过来，那男人竟还活着。”
“可如果那男人真的还活着，为什么不反抗，反而转头，顶着和老祖宗一样的脸，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听见那男人对女人说，橙天香，来客人了。”
常天回忆到这，已是冷汗连连，他胡乱地擦了把汗，不顾苏药的阻拦继续说
“后来，我同那女人打斗，竟是不敌，那女人抓着我的胳膊，怪笑起来，说要砍了我的胳膊给那个男人用。”
“是北珊给的传送阵救我一命，之后我们带够人马返回，那里却什么都没了。”
“现在想想，那男人便是红衣人了。”
常天说着，猛地抓住白霂的袖子，盯着白霂，说
“老祖宗，红衣人诡异，那女人也必然不是善茬，此行，你一定要小心。”
“我那时无用，被那场景吓出了梦魇，即使是现在想起来也依然害怕。”
白霂拍了拍常天的肩膀，轻声安慰
“别这么说，谁都有害怕的东西，我也有。”
“真的，不骗你。”
常天闻言，笑了笑，抓住白霂的手，语重心长地道
“老祖宗，此行凶险，宝库里的你需要尽管拿，千万不要有所顾忌，若是需要增援，我这就叫不观去整备，您千万不要自己扛。”
“东云派，可以成为你的后盾了。”
白霂垂眸，伸手，有些犹豫，还是揉了几下常天的头，难得露出温柔的笑
“你呀，好，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别乱想。”
常天又拉着白霂的手嘱咐了几句，在苏药的强制要求下才去休息。
常不观本想一同送常天回去，却被常天要求留下来去处理门派里的事务，只能担忧地看着常天佝偻的背影。
他从不知道爷爷还经历过这样的事，心里愧疚自己没能帮爷爷分忧的同时又握紧了拳头
“老祖宗，此行，我能不能跟着你一起去？”
白霂了然地看着常不观，随后摇头拒绝
“不行，你走了，门派内事务谁来处理，你爷爷如今定是需要静养，你难道希望他来处理这些事吗？”
常不观立马回道
“事务我可以交给信得过有能力忠心不二的人去处理，这件事不解决我作为爷爷的孙儿如何安心？老祖宗，求求你……”
常不观说着便跪了下来，眼里满是恳求。
“老祖宗，不观就求您这一次。”
白霂见状，皱眉，语气冷了下来
“不观，你这是在逼我？”
“求老祖宗成全。”
白霂沉默不语，只盯着常不观，墨生也觉得常不观此举不妥，于是上前伸手去扶
“师兄……”
常不观甩掉墨生的胳膊，倔强地看着白霂。
白霂深吸一口气，似是有些疲惫
“你倒是和你爹那个蠢蛋像极了。”
常不观的爹常青松曾是白霂的徒弟，有本事之后便缠着白霂放他下山，白霂见他年轻气盛脑子一根筋怕出事情，于是不肯松口，结果这小子硬是在白霂房门跪了十天十夜，风吹雨打就是不动，白霂没办法放他下山了。
然后便有了之后那些事。
白霂伸手去拽常不观，常不观不肯起来，几番拉扯之后，白霂怒了
“你有本事就一直跪着！！”
说罢，白霂甩袖离去，墨生看了眼常不观，犹豫一下，还是跟着白霂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