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分化
突然涌入后府的百姓将所有人目光吸引了过去。
麻布衣老农看着长长的队伍，双眼来回扫视便看到隔壁村的刘老头，急忙上前问道：
“老刘，你家三亩地个是收两成税？”
刘老头点头，笑嘻嘻的拿出一大堆文钱道：“一成用粮食，还有一成用文钱！”
麻布老农脸色变化，抓着刘老头的手逐渐放开，喃喃道：“李管家说是要交六成的，凭什么我们要交六成？凭什么我们要交六成！”
没有人再闹事，大家都像是失魂落魄了一般。
不患寡而患不均！
三倍的税钱，直接将佃户的内心防线击碎。
他们辛辛苦苦和普通农户一样耕地，到头来还要交三倍的税钱，这相当于一根刺，刺穿了所有佃户。
之前，士绅联合官府，不管是普通农户还是佃户都是需要交六成税，佃户还有卖出土地拿到的一份钱，甚至也不必考虑土地好坏，他们能拿到的都是固定的。
甚至有些佃户会感谢士绅老爷，暗地里嘲讽那些不懂变通的农户，就像刘老头一样，是刘家村众人鄙夷的对象。
然而，现在的普通农户只需要缴纳两成，而佃户还是缴纳六成，这让他们怎么受得了？
原本和士绅绑定在一起的佃户开始反目成仇，正式变成奴隶和奴隶主的关系。
廖华城郊外，岭上有一棵月柳树静静在风中摇曳不止。
岭下，有一处村庄，一条蜿蜒的小河在旁穿过村庄，将其一分为二。
沿着河流再往前走便是一望无际的江南平原，也是江南最肥沃的土地。
村子名叫月柳村，河名叫月柳河，听说是一位老秀才给取的名。
村落以南，一处低矮的泥土房中，咳嗽声不断响起。
瘦弱的女子端着汤药，在嘴边吹了又吹才端到床边脸色苍白的老农嘴边，一勺一勺的喂。
老农忍不住又咳嗽了两声，将口中的汤药咳了出来，随后极快的伸出手抹了抹又送回了嘴里。
女子看着瘦弱无比的老农，脸上挂着泪花：“爹你别急，官报说了这次只收两成税，我们有钱了就给你治病买药！”
喝完药的老农瘫倒在烂床被子上，痛苦的摇了摇头：“两成税？不可能的！”
老农活了一辈子，很了解上层人物都在想什么，别说是两成了，四成都不可能！
门外，破旧的院门被人小心推开，还没束发的少年，缓步踏入院中，脸上有着不健康的黄白之色。
女子将老农安抚睡着后才小心翼翼的离开屋子，极快跑到少年身边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凯，税钱如何说？”
少年愣在原地，女子见自己弟弟如此表情便也明白过来，脸上苍白一片。
少年有些木讷，一时分不清姐姐是饿的还是担忧父亲的病，只是失落的说道：“李管家说官府是两成，我们依旧还是六成。”
黑色眸子中微不可察的闪过一丝狰狞，但很好的掩藏了下来。
他太瘦弱了，即便是穿着女款的长服也显得极其宽大。
女子低下头，长发挡住了脸上的落寞，手指抓恰间似乎做了某种决定。
是夜，阴云挡住了半边天空。
女子轻轻推开破木板做的院门，小心翼翼的离开家，向着村中心中而去。
一双小脚踩在泥板路面上发出‘嘎吱嘎吱’的脆响，回荡在空无一人的街巷中。
这条路并不远，但她走的很艰难。
月柳村中心，李家院落门槛极高，李家也如这门槛一般是江南有名的大户。
众人口中的李管家便是李家的家主，而他的上头正是廖家。
这片土地也是廖家托付李家管理的，李家也是这片土地上的皇帝。
李颖儿最终停在李家门口，乌云笼罩的天空中洒下一抹月光，恰好照在李颖儿那苍白的脸颊上。
浮光秋波，明眸善睐，苍白病态更是为其增添一丝江南女子的柔弱。
李管家好色众人皆知，李颖儿绝色众人皆知。
瘦弱苍白的秀手抬起，拉动门环，门环将要撞击大门之时，一瘦削人影突然冲了出来，死死抵住门环。
李凯黄色脸上的木讷消失不见，黑瞳在娇弱月光下熠熠生辉。
“姐，你不能！”
李颖儿眼中的泪水决堤，哭噎着：“父亲的病，我们根本没钱”
李凯的面色从坚毅转变为狰狞，心中有团火在熊熊燃烧。
但他无能为力。
乌云将月光遮蔽，李颖儿的哭泣声终究惊动了李家门房。
大门打开，李家门房提着一盏秀气的灯笼，略显肥胖的脸被摇曳的灯火照得明暗不定。
见是李颖儿，脸上露出戏谑：“呵！这不是李小姐吗？”
“怎么？想通了？”
李颖儿不答，只是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立在门槛处，已然是表明的意图。
“放心好了，你这瘦弱的身子也就配给老爷享受享受，想到小妾自然是不可能的。过了今夜便能回去！”
门房的声音变得极其冷漠，而对面隐于黑暗中的李凯脸上转变为木讷，门房瞟了一眼并没有太在意。
姐弟就这么跟着门房进入李家大院中。
正厅被两束烛光照得透亮，而里面黑漆漆的像是一头食人巨兽。
李凯被留在正厅外，而李颖儿却被房门带入黑暗之中，进入后院。
烛光下，李凯一双眼皮止不住跳动，身子随着颤动不止，呼吸逐渐粗重，像被一只大手扼住了脖颈。
耳边沉重的声音响起：“想救你姐姐和父亲吗？”
李凯猛地回过头来，漆黑的双眼与另一双没有丝毫感情的双眼对视，说话者身形藏在黑暗之中，即便靠着烛光李凯也看不见其模样。
但他很快速的跪倒在地，不停的磕头，嘴里回答道：“我想！请您帮帮我，帮帮我！”
声音变得尖锐：“用你腰间的木刺杀了自己，我就帮你救出你姐姐和你父亲！”
李凯木讷的脸上闪过错愕、惊慌和坚毅，泪水夺眶而出：“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请您，一定不要骗我！”
下一刻，双手猛地拔出腰间的木刺向着心脏位置插了进去。
刺头染过鲜血，却一大手握住。
黑暗中的人影出现，将木刺握在手中，这一次他没有再使用带着蛊惑的语气：
“永远不要忘记你今天的无能！”
说着，身影向着后院而去，重新隐没在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