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最后的王族（三）
田驷挪动断腿，欲从长板上下地，曲何连忙拦住。
“将军！腿伤不便，门外有牛车，坐车去吧！”
几人抬起长板，出了帐门。
一个时辰后，田驷坐在牛车上向东门守城官喊话:“我是壤都屯军守备官田驷，有急事见大王。”
城门官看城下百来人的卫队，一辆牛车上坐着狼狈不堪的田驷，疑惑的问:“田将军！你这是兵败了？”
田驷暗骂此人嘴真开光了。
“快开门！让我进去！你下来接我，我有物件相赠！”
城门官一听两眼放光，急忙跑下城来，命人将城门打开一条缝，够他钻出去即可。
田驷取出了一大锭金子，塞给城门官，低声说道:“麻烦官家给我的卫士们饱餐一顿。”
“哈哈哈！包在我身上，将军请入城。”
田驷和百名守卫成功入城。
田驷径自赶车去见鲜于民，告之神龙卫今夜将攻取汉平城，鲜于民冷笑。
“田将军！你怕是被神龙卫打傻了吧？我这城高墙厚，就是飞也得摔死。”
田驷称是，请求王宫医师为自己看看断腿，鲜于民让人将田驷抬去王宫医堂。
守城官厚道，真带着神龙卫兵去酒家饱餐一顿，酒至半酣，神龙卫眼神交流，迅速击晕几名汉平军士和守城官，脱衣帽，堵住嘴，绑的结结实实丢进店家的地窖里，窖盖上锁。店家也被叫来，连同小二全绑了，锁进柴房。
穿上汉平军士衣服帽子，搬上酒肉向东城门行去，城门下横七竖八睡着几百人，只有二十多人忍着瞌睡守着城门洞，两人一个碗，酒倒满，肉切块分出去，吃的畅快淋漓。不一会全部倒下，摆好睡姿，又匆匆过来十几人，组成守门卫队，竖着耳朵听开门信号。
一刻钟过得漫长，躲在阴影处的几十人也在煎熬着，驽弦已上好，长刀也别在身后，人贴着人防止反光暴露，此时已有一千多人爬到了城墙下，等大队人马距离城门一千步时敲门为号。
城墙上有守卫眼见，同身边军士说远处好像有动静。
“哈欠！你省省吧！大人都去喝酒吃肉了，眯会吧！让他们爬也爬不上来。”一个老军头哈欠连天地说道。
两人靠着城垛闭目养神。
“要不扔个火把下去看看。”
“哎呀！够了！我想把你丢下去看看。”
城墙根的神龙卫幸运躲过暴露的危险，这时，一声夜莺啼叫，城门边的神龙卫兵拍三次城门，再拍三次，城门吱呀打开了，迅速全力打开，一千多人涌入城内，手起刀落杀了还在睡梦中的汉平军士。
留两百人守住城门洞，其他兵分两路守住城墙下马道，神龙卫骑兵风驰电掣冲向城门，城墙上铁器撞击报警声起，城头弓箭手乱射向奔来的骑兵，守马道的神龙卫兵冲上城墙一阵急射，死伤一片，眼神好的大骂老军头，张弓射箭，忽然一根弩箭射来，直接洞穿他的左胸，不再吭一声栽倒在垛口上。
神龙卫冲上城墙，几千名汉平军士在火把照明下，直冲过来，两军杀在一处。待骑兵冲上城墙时，八百多人只剩下一百多人，老军头被尸体压住，从缝隙中看到这群人勇武悍战，不畏生死，惊吓的浑身颤栗，城墙上堆满了尸体，血水顺着马道流下去，战马上不来了，太滑，下马往前冲踏着一人多高的尸体，无数神龙卫砍杀过来。喊杀声惊动了四门守卫，来不及反应，城外黑压压的一群人向城门冲来，西门被破，曲何率讨逆军冲进门，浩浩荡荡直冲王宫。
鲜于民没有相信田驷的话，悔之晚矣！命人将李婃敏押来，北朝人若敢攻王宫，就杀了李婃敏和肚子里的孩子。
王宫为了隔绝与民宅交错，四面都有千步余的空旷地带，讨逆军团团围住王宫，王宫守卫全是鲜于民的亲戚亲信，誓死保卫自己人的王位，面对黑压压的耕民也不怵。
四门的战斗已接近尾声，三城屯军进城后，基本是纳降，神龙卫杀的最多，自己死伤两千多人，杀了八千多东门守军。神龙卫安排三城屯军看管降兵，张贴安民告示，禁止城民出户，开始清理署衙官宅，包围封禁，禁止出入。
鲜于民带着李婃敏上了王宫宫墙，指着曲何吼道:“北朝奸贼！窃我国土！惑我国民！辱我王族！蓟荻的勇士们杀了这些北朝贼子，蓟荻土地钱财都是你们的。”
讨逆军哄的一声笑了。
“鲜于民！你丢你先人的脸，挟持一个女子做挡箭牌，兰花谷恶兵横行，各地屯军作恶，你能平定哪一个？我北朝儿郎死伤数万，为大家争回荒原，让大家都有饭吃，你却在汉平谋逆篡位，迫害忠良，可耻可悲可杀！”
“杀！杀！杀！” 万众齐声吼道。
鲜于民老脸通红，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鲜于民，名如其人，对耕民寡恩自私，在黑水峪私营产业，掠夺民财，蝇营狗苟，我北朝大将活捉反叛头领李闻朝，鲜于民诱杀有功之将，将汉平城外两万多疲惫之师残忍杀害，这笔账必须由你和你的族人、祖宗偿还，宫墙上的守卫放下武器免死，否则诛九族！”
宫墙上一片武器甲叶碰触声，鲜于民大声喝之。
“都别听贼子恐吓，他的女人和孩子在我手上，敢攻城我就杀了这母子俩！”
曲何一惊！孩子，李婃敏有了自己的孩子。李婃敏大喊。
“蓟荻的勇士！不用管我，杀了这些无耻之徒，我死而无憾！”
曲何冲鲜于民喊道:“老东西！说出你的条件吧！”
鲜于民哈哈大笑，“贼子！你十几万人围着我，我能有何条件，无论如何都是一死而已。”
“老东西，越老越坏，放了李婃敏，我考虑给你个体面的死法。”
“北朝人奸猾狠毒，你们不要被眼前的小利小惠诱惑，我才是蓟荻王族，几百年前就是，李氏曾经都是我祖先的臣子，我做蓟荻王乃名正言顺，回归正统。”
高授忍不了了，劝曲何命令攻城，曲何拦住。
“大哥！我女人孩子在他手里呢！不管真假，不能亏待有恩于我的任何人。”
“那现在如何取之？”
曲何第一次拿不定主意，暂时围着王宫，等待天明从长计议。
李婃敏虽只有十六岁，但性格如其父亲，刚烈却脆弱，数日来的屈辱和幽禁打击，加上王族宗亲也被鲜于民斩杀殆尽，内外相加的双重摧残让这个小女孩心如死灰，她将曲何送她的袖箭悄悄装在左手，酝酿着一个悲壮的计划。
曲何没有想到李婃敏会做出极端的一步，在他所遇到的对手中，鲜于民是最阴险无耻之人，正常手段和阴谋诡计对他毫无用处，守卫王城的也全是鲜于民的同族亲戚，内部攻破没有可能，只能强攻，可是李婃敏怎么办？
卯时了，曲何依旧坐在蜡灯下一动不动，高授看不下去了，说道:“睡吧！明天会更好！”
曲何一呆，一个纨绔帝王都明白的道理，自己怎么陷在当中了。
“大不了毫发无伤的放走鲜于民，签字画押，让他带着他的族人去海外嚯嚯别人去吧！”
“对！赶出蓟荻，赶到爪牙国去。”
立刻手书一封，签字盖上王印，叫来守卫，送到王宫。
鲜于民虽是老奸巨猾，也逃不出十几万人围的密不透风的王宫，如今能活下去只有靠李婃敏了，叫来宫人，让他派宫女把李婃敏全屋搜查一下，连根针都不能有，严密看管不能出事，就这样袖箭被搜出来了，眼巴巴地看着宫女取下袖箭拿走，李婃敏欲哭无泪。
卯时的王宫中依旧灯火通明，人们在死亡迫近时精神力旺盛，恐惧驱走了瞌睡，一宫卫来报，有北朝书信送来。
鲜于民接过曲何的书信，心里巨惊，此人不仅会蓟荻语，连蓟荻曾用过的古官话都能熟练运用。书信中说了自己只有一条活路，带走全族人坐船去爪牙国，永世不得回蓟荻国土，从此蓟荻不再有王族，李婃敏及其亲戚全部成为平民。
这下既满足了鲜于民求生欲，也消除了对王位的至高期望，蓟荻从此没有王室了，我就去爪牙国做王。
鲜于民快速做了回复同意，签字并盖上自己的大王印，让宫卫发还送信人。
讨逆军中，曲何接到鲜于民的签字回信，犹如拨开迷雾重见天日之感，恶人那就让恶人去磨吧！
辰时末，命令讨逆军后撤，让出东城门，待鲜于民出城东去。
巳时，大小车辆开始出宫门，宫卫战战兢兢走着，鲜于民立在南宫墙头，遥望讨逆军。
“北朝小子！我会回来报这驱逐之仇的。”
曲何冷笑，高声道:“老东西！你敢回来就是你的死日，不过爪牙国遍地金银，美女成群，怕是回不来喽！金银少带点，太重了容易沉船掉海里喂鱼，我女人啥时还我？”
“出海之日便交出李婃敏。”
曲何派神龙卫跟着鲜于民的队伍，百卫长疑惑，不到两万人完全可以杀了救出夫人。
曲何没有言语，百卫长遵令带人跟着，鲜于民十五日后到达东部海域的一个渔港，买了十几艘渔船改造成海船，又新造木船几十艘，磨磨蹭蹭又是一个月，到处购买粮食物资，快到两个月才依依不舍泪流满面登船出海，一直向东航行，十天后见到陆地，是一个小岛，鲜于民心安了，离大陆地近了，还好十来天船队损失不大，被浪打翻十余艘木船，淹死失踪一千余人，鲜于民这个祸害着陆时，爪牙国迅速进入了鲜于之乱，爪牙土著基本被血洗一遍。
李婃敏被神龙卫护送到汉平城时，见到的是一个陌生且整洁的汉平城，除了王宫依旧，整个城旧貌换新颜，汉平城的房屋街巷大道进行了彻底改造，房屋加固，全部屋顶去除草顶换铺青瓦，城外有一地叫十里台，挖出优质黏土可烧制砖瓦，大幅杜绝火灾隐患。站在城墙上望去，青油油一片甚是悦目，李婃敏一改多日沉郁，重回到少女活泼，“大叔！这是汉平城吗？你们是怎么做到的？太神奇啦！”
“夫人！这是工卫和农卫的功劳，大道和街巷更加宽阔干净了，出来游玩也方便了。” 一名神龙卫军校说道，心想这也是蓟荻权贵倾家贡献的功劳。
汉平兵卫农卫商卫工卫四卫成立，汉平迎来了繁荣发展时刻，城中流民痞匪被认定后发放到荒野之地垦荒务农，如有逃脱，被发现捉住重刑，举报者重奖。耕种土地没有税赋，游手好闲好吃懒做的人也能安定下来种地了，有了粮食还能在农卫换取酒糖等奢侈品，生活品质进一步提升。
蓟荻除了李婃敏，已经没有王室血脉，鲜于民的阴险残忍可见一斑，为了弥补李婃敏，将王宫改造更加美观舒适，各处调来奇花异草种在王宫花园，珍禽异兽收集不少，在花园边上开辟一处假石山，用铁网护住，供人观赏，并且开放一扇对外开放的铁门，付费观赏。曲何经过李婃敏同意将王宫改名为敏园，从此蓟荻不再有王族，不再有王宫，蓟荻王印也封存在敏园秘密库房里落灰。
李婃敏已经显怀，眼巴巴望着曲何，曲何知意，从没想过自己第一个妻子距离父母如此之远。
先喝交杯酒，再跪拜天地，夫妻对拜，高堂要等回墨山再拜，李婃敏善解人意，拜堂成婚后安心养胎，曲何命人安排全城为李婃敏大婚狂欢，免费发放东夷饴糖，全城都陷入香浓的甜蜜之中，东夷商卫驻汉平城的卫所里欢声笑语，东夷饴糖一天赚了一年的利润，曲何也乐了，在他这里，只是金钱从左手到右手的操作而已。开浦港口到东夷骁勇渡航道开通，加强了东夷卫与蓟荻各城商卫的营商交流，特产商品更加丰富，蓟荻山珍海味、巨熊烈酒和珍贵草药，从海路大量进入东夷和北朝。
蓟荻兵卫对蓟荻各城屯兵进行整合和训练，旧官留用贤能者进入四卫管理城镇，各城只留部分兵卫维持治安，所有军队指定固定驻地驻扎，黑色荒原北部驻守二十万军，开垦土地，建设北部关口——正义关。东部驻军五万人，靠海的驱奴港，也是鲜于民出海的地方，鱼产丰富，逐渐成为海货供应大港。汉平城和王印城遥遥相望，互相扶持，守卫力量是历经血战的十万北朝和东夷神龙卫兵，蓟荻开始为期三年的休养生息和卫制改革，也开始对旧权贵官僚阶层进行改造和镇压，将廉洁自律，勤俭节约，全民监督，人人平等写入了四卫训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