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豪赌
“唉？！”
格雷轻咦一声，他看见忒丝特在眼前陡然消失。
他僵直地想要转头查看，因为他知道忒丝特现在很可能就处在自已的视觉盲区，如一头藏身黑夜的恶狼等待突袭。
光是想到这种可能，他就毛骨悚然。
像忒丝特这样动辄杀人的暴徒，绝非他所能算计和操控的。
他就应该在看到谋杀现场的那刻，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鸟那样尖叫着逃跑的。
‘也不知道现在还来不来的及？’格雷试图大声叫喊，吸引注意。
可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叫不出来了，“呃咳咳……”
他颤抖着手，摸向脖颈。
那里血流如柱。
原来在忒丝特转眼消失的时候，他就已经被割断脖子了。
‘我还不想死啊！’格雷努力想留下最后的遗言，可是鲜血浸没喉管。
深深的窒息感包裹住他，最后格雷“咚”的一声，变成一滩倒地的烂肉。
忒丝特静默地注视着马车内外的两具尸体，即便威胁自己的敌人全部死在自己手上。
她心中的危机感也不减半分。
远处的火把已经缓缓亮起，那是守夜人到来的信号。
老师瑟珥挑了一个好时间，在车队的护卫换班的时候，前来袭击。
刚好与那群棘手的骑士错开。
而现在换班结束，守夜人很快就会注意到这里发生的情况。
“你可真是给我留了个大麻烦，瑟珥老师。”盯着黑血半尸人，忒丝特戏谑地讽刺。
似乎是察觉到这里的异常，浮动的火光越来越近。
少女知道现在已经没有时间，来处理尸体和现场的血迹了。
即便使用空间戒指，把尸体藏起来。地上的血迹和车内的战斗痕迹，也会让她有理说不清的。
既然如此，不妨把自己伪装成受害者。
忒丝特心一横，把匕首放到半尸人手中。
紧接着抓起匕首往身上刺去，在扎了几个口子之后，又轻轻地抹过脖子。
白皙的脖颈多出一抹鲜红，殷红的血似一朵绽放的蔷薇。
伴随血液流失，忒丝特发觉眼前愈渐朦胧。
支撑自己的那股意志，在这种濒死感面前轰然倒塌。她再一次感觉自己的脆弱，也许在死亡面前，她什么也不是。
‘真希望我赌对了。’她试图用被害者的身份洗脱罪行。
一是认为能用弱者的身份，得到巫师们的救援。
二是希望混淆视听，至少获得一段喘息的时间。到时候再动用圣物的力量更换身体，就能彻底摆脱嫌疑人的身份了。
在忒丝特的视线中，黑暗步步紧逼，将其吞没。
而当其以为将毫无希望时，守夜人的火炬亮起，带着一丝温暖驱逐黑暗。
…………
“这里发生了什么？”背负大剑的黑发女人冰冷地问询，她身上浮动的黑暗有如地底洞窟般深邃。
“希卡大人。”手持火把的车队护卫躬身行礼，“刚刚这里发生了一场谋杀。”
“两人当场死亡，还有一个重伤昏迷。”
“现在那个重伤的学员忒丝特，已经被带到艾丽娅大人那里接受治疗了。”车队护卫一丝不苟地回答着希卡的问题。
听完护卫的报告，希卡依旧沉默。
她走向凶案发生的现场，来到两具尸体前仔细观察。
沾了一点黑色的血，希卡在手中摩挲，然后轻嗅。
‘尸体的腐臭？’希卡感到疑惑。
这种腐烂的感觉更像是一具死亡多时的尸体，而非一个刚死不久的男孩。
接着希卡掀开尸体的衣服，蛛网般的黑色血管纵横。
‘半尸人。’这种黑纹，只有在转化一半的尸人身上才能看见。
尸人是死灵术的杰作，巫师世界能使用死灵术的人和势力很多，但驾驭尸人特意袭击几个学员的，却是少之又少。
“到周围去搜查一圈，凶手应该还没有跑远。”
死灵术的操控范围大多有限，控尸人一般不能离召唤物太远。
如果现在去追，也许还能顺着残留的法力痕迹找到对方。
想通后，希卡转身离开，准备追击敌人。
然而就在转身的间隙，她惊鸿一瞥。
发现半尸人的脑袋上开了一个细小的洞。意料之外的发现，让她的脚步一顿。
她停在尸体上，扒开半尸人的头发。
那是一枚如同半开大脑般的血色烙印。
‘是返灵教。’使用这种符文印记的只有返灵教。
“看来不用追了。”希卡挥手示意，让正要出发的护卫停下脚步。
返灵教的尸人不是一般那种需要人手操的傀儡，他们的尸人能够自我行动，甚至具备一定程度的意识。
‘返灵教的人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一想到返灵教，她便心生厌恶。
返灵教是个非常丧心病狂的组织。
她曾经历过这样的事，被拯救的孩童，因为返灵教的改造。于自己的怀中变成怪物，最后不得已亲手杀死。
当孩童无助地向她求助，那种纠缠在一起的无力、痛苦和愤怒，使她几度疯狂。
依附在希卡身上的黑暗，回应她的怒火。
如焰炽然，如浪翻涌。
“好好安葬这两个孩子。”希卡压抑着心中怒火。
用冰冷的语气，隐藏内心的善良。
‘看来我应该去找找那个幸存的孩子。’不管怎么样，活下来的忒丝特一定知道些什么。
一些至关重要的东西，关于返灵教为什么要袭击这里的线索。
马车谋杀事件也许是第一波试探，半尸人只是前锋。
返灵教是一个极端团结的邪教组织。
他们集群而动，手段残忍，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接下来还会有第二、第三，甚至更多次袭击。
这是她常年来猎杀、追捕返灵教教徒得出的经验。
她必须尽快找到返灵教袭击这里的原因，不然不久后，整列车队的人都将被屠杀殆尽。
她移步巫师艾丽娅所在的车厢，忒丝特应该就在那里接受治疗。
不多时，带着沉重的心情，希卡来到车门外。
正要推门而入，却被一个男人挡在门外。
“你要干什么，你这只阴沟里的黑老鼠！”男人脸上写满嫌弃，他甚至做出一个扇手去味的动作鄙视她。
这人是一直纠缠艾丽娅的维尔，是艾丽娅的未婚夫，同样也是个占有欲极强的男人。
希卡懒得跟这种人说话，直接无视他，伸手准备打开车门。
可她的手刚伸出去，就被一道红色光幕挡住。
她沉着脸看向一旁，是维尔施的法。
“打开，我有要事找忒丝特。”希卡不愿直接和维尔起冲突，于是她选择示弱。
可惜维尔并不领情，他大声嚷嚷，如恶毒的妇人般言语，“找忒丝特？”
“我看你是想找艾丽娅吧！”
听着维尔不分青红皂白的诬陷，希卡气不打一处来。
她拔出背着的大剑，想要用气势吓退对方。
维尔盯着寒光凛然的重剑，态度稍稍有所转变。
“既然你有要事，那就说来听听。”维尔的态度依旧高傲。
见维尔终于要听人话，希卡深吸一口气，准备好好说道一番，“是返灵教……”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维尔强行打断。
“返灵教，哈？”维尔故作很吃惊的样子。
“那种乡下地方出来的教派，也就你这个流浪巫师才会害怕吧！”他大声嬉笑，肆意嘲笑希卡的过去和怒火。
“轰！”
回应大笑的是同样猛烈的轰击。
希卡再也忍不住了，她一剑把维尔打飞到数十米开外。
失去法力的维持，阻挡她的屏障立散。
她随后推门而入，准备看看忒丝特的治疗进度。
马车内艾丽娅全神贯注地治疗着忒丝特，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希卡的到来。
艾丽娅掀开忒丝特的衣服，将止血的膏药涂抹在少女的伤口上。
接着施法，努力让伤口愈合。
在法力的浇灌下，忒丝特的伤口愈合的很快。
渐渐的，吓人的伤口消散，只剩下几道渗血的伤疤。
艾丽娅拿出一把药草放置在伤疤上，然后用白纱布将其包扎。
做完这一切，艾丽娅拭去额头冒出的汗水。
“艾丽娅。”希卡见治疗结束朝着艾丽娅打招呼。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艾丽娅吓了一跳，她差点绊倒在地上，“呀！”
好不容易镇定下来的艾丽娅，低头向希卡致歉，“对不起，希卡……没注意到你。”她的声音轻如鸿毛。
希卡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接着她着急地询问忒丝特的情况，“艾丽娅，这个孩子情况怎么样了？”
“什么时候能醒来？”
“唔。”艾丽娅思考一会，做出自己的判断，“伤口基本愈合了，不过之前的失血量实在太大。”
“导致现在依旧处于休克状态，还要近一步的治疗，才能让她苏醒。”
似乎是害怕希卡失望，艾丽娅连忙补上一句，“明天，明天晚上之前，我一定会让这孩子醒过来的。”
希卡闻言点头致谢，“谢谢你，艾丽娅。”
“呜姆！”他人的善意，让艾丽娅既开心又害怕。
她不知道如何面对，只能低下头不再注视希卡。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希卡正要离开。
而望着希卡的背影，艾丽娅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件事好像没说。
“对了，希卡。”
她停下脚步，转头望向艾丽娅。
“这个孩子的灵魂和肉体，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嵌合。”艾丽娅说出自己也理解不了的疑惑，她觉得这也许是忒丝特迟迟没有醒来的原因之一。
‘不嵌合？！’希卡心里咯噔一下。
她脸色阴郁地回望忒丝特安睡的脸庞，心中隐约有了答案。
伸手轻触少女的额头，她将精神力探入其中，观察灵魂的状态。
在这个身体中，安居一头庞大而扭曲的巨兽，它缠绕、束缚、吞噬着另一个孩童的魂魄，至使其残缺。
令人震惊的是，那个孩童的面容正是忒丝特的样子。
她还想继续深入下去，却发现扭曲的巨兽向自己伸出触须。
自己的记忆正在遭受窥探。
发现这一点，希卡立刻切断精神的链接。
“希卡，希卡！”睁开眼的第一时间，希卡听到艾丽娅焦急的呼唤。
“怎么了吗，艾丽娅？”
艾丽娅没有说话，只是吃惊地捂嘴，指着她的眼睛。
她紧皱眉头向双眼摸去，一抹嫣红。
仅是与那扭曲巨兽接触的一瞬间，自己便流下了血泪。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看向安睡的少女，她的神情愈发冷漠。
回想返灵教的一些秘密仪式，结合刚才见到的，那个被蚕食的孩童灵魂。
她有八九成的信心可以肯定，这是灵魂转换仪式的痕迹。
也就是说，忒丝特的身体中，极有可能栖息了一个疯狂的返灵教恶徒。
想到这里，希卡紧握大剑，心中杀意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