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只把君来盼
话说刘备一掌劈死了闻达。
史文恭和樊瑞两人搭着闻达的肩膀，向外走去，不知道内情的以为闻达真是醉的不省人事。
刘备来到翠云楼大堂，结了饭钱，还跟掌柜的又谈一桩买卖，请一个琴娘外出唱曲儿。
掌柜的将刘备请进一间屋子，宽敞的屋子里围坐着好几个抱着琵琶的女子。
一听说有人来挑琴娘，小屋顿时热闹起来，个个争先恐后。
因为琴娘被客官请到府上唱曲儿，除了拿到正常唱曲儿的钱，还能多拿两成车马费，唱得府上人开心，赏个金瓜子什么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刘备开口道：“是到军营里唱曲儿。”
此话一出，如同往一锅沸腾的水里，浇上一瓢冷水。
个个回到座位上，一声不吭。
琴娘们为何前后反应如此巨大？
宋朝种种弊政，导致民怨四起，各地都有土匪盗贼占山为王。
朝廷就像对付辽国一样对付贼寇，花钱买平安，招安编成军队。
因此宋国的军汉与土匪无异，匪过如梳，兵过如篦。
琴娘们都是卖艺不卖身的女子，一听是去军营唱曲儿。
一怕丢了清白，二怕丢了性命。
“我出十倍价格！”重金之下必有勇敢的女子，刘备加了价钱。
无人回应。
掌柜的在一旁解释：“军营乃官家重地，琴娘们没见过什么世面，怕耽误军爷雅兴……”
“我出百倍！”
“你就是出千……”
“我去！”
如黄鹂出谷般清脆的女声从角落里传来，抱着琵琶走到刘备面前。
其余琴娘小声嘀咕，她要钱不要命了！
“军爷，可否先付一半定金？”那女子对刘备轻声道。
刘备爽快地掏出银两递给那女子，她掂掂重量，凝眉道：“军爷给多了。”
“多的那份是奖赏姑娘勇气可嘉，事成之后，还有重赏。”
那女子接过钱后，交到掌柜的手里，轻声道：“我无父无母，我若死了，你拿着这钱给我买口薄棺材，剩下都归你了。”
掌柜假模假样地对刘备恳求道：“军爷，一定要善待我家女子。”
刘备心里相当鄙视掌柜的。
军营纵然是龙潭虎穴，你不揽这个活儿，不挣这份钱，不让琴娘去不就得了。
既收了钱，还假惺惺地哭给谁看呢！
刘备一行人带着闻达和琴娘前往军营。
阮小七第一眼看见琴娘时都惊呆了，天下竟然有这么美的女子，顿时脸红、心跳快、呼吸不畅。
可不是么，阮小七从小跟随父母打渔为生，不曾进过城，梁山上认识的女子大多凶狠泼辣。
尤其是从前以卖人肉包子为生的母夜叉孙二娘，特别喜欢这个小兄弟，碰见阮小七便要给他介绍媳妇，导致阮小七长时间对女人失去兴趣。
要么潜水抓鱼，要么岸上练武。
直到有一天，阮小七捡到一册画本，图画上的男女脱光了衣服，像渔网一样缠在一起……
由此，阮小七开启了一段全新的心灵旅程。
“姐姐，我叫小七，你叫什么名字？”
回军营的路上，阮小七出言搭讪。
他见琴娘的模样长相，就跟画本里走出来的一样：
蓬松的云髻，纤细的腰身，柳叶眉，杏核眼，樱桃小口一点点。
“我叫琳瑶。”姑娘回答得轻声细语。
“我不认字，这是哪个琳，哪个瑶？”阮小七眼睛盯着琳瑶身上拔不出来。
“琳是琳琅的琳，瑶是瑶琴的瑶。”琳瑶被盯得浑身不自在。
阮小七抠抠脑门想了一会，又问道：“琳琅是个什么物件，瑶琴又是什么东西？”
刘备听不下去了，一脚踹在阮小七屁股上，踹得他晃悠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其余兄弟们见阮小七挨踹，都捂着嘴偷乐。
“消停会儿！”刘备呵斥阮小七，转身对琳瑶语气柔和道：“我的小兄弟言语有失，冒犯到姑娘，还请姑娘原谅则个。”
“不打紧的，小七弟弟正是活泼可爱的年纪，有你这位好大哥提携，小七弟弟自然前途无量。”
琳瑶不愧是终日游走在达官贵人之间，既原谅了阮小七，顺带夸了金主，一番话可谓是滴水不漏。
回到军营，刘备逢人便说闻都监在外喝醉，回营听曲儿休息。
军汉们见怪不怪，方才在酒桌上，闻达向刘备提起自己有狎妓的爱好，常常领女子回营。
所以刘备想出这瞒天过海的计策。
中军大帐，刘备将闻达扔在床上，正常盖好被子。
放下帐帘，令史文恭和樊瑞手持兵刃站在帐外，对外便说闻都监有令，违者杀无赦。
又令时迁和阮小七各手持兵刃，守在帐内，若是谁要闯进来，一个不留。
刘备拿着闻达的腰牌和朱武去找柴进汇合，要么柴进掏钱放人，要么刘备拿都监腰牌提人。
两种方法任意一种都能行得通，是一个双保险。
到那时，刘备将救出来的卢俊义三人安置在客栈，再返身回到军营，将这边的人都带走，最后一齐出城。
阮小七轻声问道：“咱们带琳瑶走吗？”
朱武道：“白天不比晚上，带走了她，帐中便没有了动静，必定会有人进来查看，一见到闻达死尸，咱们不一定逃得掉！”
刘备毫不犹豫地说道：“我会想办法，一并带走的。”
阮小七听罢满心欢喜。
等刘备等人小声商议完毕，琳瑶才开口高声道：“军爷想听什么曲子？”
“随便，有动静就成。”刘备随口一说。
只见琳瑶衣袖里伸出一双纤纤玉手，款动丝弦，游走在琵琶上。
一张樱桃小口，微微开启，唱道：“望处雨收云断，凭栏悄悄，目送秋光……”
朱武读书甚广，听出词中奥妙，对兄弟们科普道：“这是柳永的词，词中抒发对人的思念，客人没点，开口便唱这首词，想必琳瑶姑娘心中已有情郎。”
阮小七听了朱武的解析，一脸的失落，随即又攥紧了拳头，“朱武哥哥能不能从词里听出她情郎的名字，我要去揍他，这么好看的姑娘不娶回家，竟由她在酒楼唱曲儿！”
“写这首词的人死了好几十年，词又不是琳瑶姑娘写的，怎么会把名字唱进去。”
书中暗表，写词的人名叫柳永，出身官宦世家，才华横溢。
但仕途不顺，参加科举屡试不中，便沉迷于勾栏瓦舍，常给歌姬写词。
歌词优美，传唱度极高，俗语云，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
虽说琳瑶姑娘有了心上人，阮小七还是有些挂念，便问轻声刘备，
“大哥，为何不将闻达死尸放在翠云楼里，咱们救了人后便跑，何故拉上琳瑶姑娘演这一出瞒天过海之计？”
话音刚落，帐外传来索超的声音：“都监大人，已到未牌时分，该出城巡逻了。”
阮小七瞬间明白，闻达上午和下午都有巡逻任务，若是索超在军营中找不着闻都监，一定领兵去街市里的酒楼寻找。
闻达常去的酒楼就那么几家，翠云楼肯定藏不住。
阮小七拍拍自己脑门，真是越来越佩服大哥，然后双手托腮，一脸深情地望着琳瑶。
刘备掀开门帘出去，对索超道：“都监大人正在帐内喝茶听曲儿，任何人不得打扰，索提辖独自领兵巡逻去吧。”
索超转身便走，刘备突然叫住他，“若是梁中书或李都监问起闻都监何在……”
索超连连挥手，不耐烦道：“又不是头一次这样，老子明白，知道该怎么做。”
刘备目送索超点兵出发，想起原本的计划是随闻达先去留守司会一会梁中书。
看看那厮胆略如何，方可对症下药，为以后梁山军在大名府一带活动，做好准备工作。
方才闻达撞见刘备等人在翠云楼碰面，被刘备一掌击杀。
营救卢俊义三人的日子被提前，时间也变得紧迫起来。
闻达可以整晚听曲儿快活，明早却必须前去留守司，到梁中书那里点卯。
一旦有人强行闯入中军帐，发现闻达死去，刘备等人已经在军中露过面，到时梁中书封锁东西南北四个城门。
好汉们插翅难逃。
最好能在今日酉牌时分——城门落锁前，刘备将所有人带出城，方可无虞。
此刻离酉牌时分还剩两个时辰。
刘备和朱武在军营里挑了两匹快马，快马加鞭，纵马驰奔。
“……孤身入军营，只把君来盼，待到黄昏月上时，依旧柔肠断……”
琳瑶婉转凄美的歌声中，梁山好汉们开启了一场紧张刺激的营救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