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虚实难辨
“殿下～殿下～—”怀里的少女已经在香草怀里哭泣了好久，泪水都把她的胸前的衣襟都沁湿了。
“你想回宫了么？”怀里的少女并没有回答他，可是她知道她不想回去，回到那冰冰冷冷没有温度的地方。
少女沉默半晌开口“回去吧，他还在殿里。”是呀。他还在殿里，他真的要好好开始筹谋了，被人拿捏的滋味已经让她受够了！
香草抱着她大跨步往凤阳宫走。
“殿下……这……殿下怎么了？啊？”荣嬷嬷并没有跟着她们到大明殿，看到少女被香草抱回，大惊失色，以为她又遇到了不测。
“我无事，嬷嬷无须担忧。”少女终于缓过劲来，拍着香草的肩膀示意让她把自己放下，两个红肿的眼睛让荣嬷嬷也红了眼眶，她怎么会不知道那些冠冕堂皇的朝臣从来把少女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少女则扯着个甜甜的微笑安慰着荣嬷嬷“我好好的，他醒了么？”
“醒了，在殿内等着殿下。”荣嬷嬷扶着她踏入寝殿，就看到一个单薄的少年端正的坐在下手的太师椅內，他看到少女进殿有些拘谨的站起来，腹部的疼痛刚缓释一下，被他忽然站起又拉扯得生疼，忍不住皱着眉头闷哼出生，却仍是恭恭敬敬的给少女行礼“殿下。”
少女舒缓了面容让身边的人都退出殿外，笑盈盈的来到少年面前，让人觉得她那红肿的双眼只是错觉“醒了？还好么？”
少年还是弯着腰保持作揖的姿势“回殿下，我挺好。”
少女在他身边的太师椅坐下，下巴撑在方桌上看着少年久久不语，好像在思考着什么。过来顷刻才开口对少年说到“你坐下吧，我想跟你聊聊。”
少年起身看向黑暗的角落，还是坐了下来，恍惚的烛光照在少女的身上，真实中有些飘渺。他看着少女那红肿的眼睛，心中某些地方像石子投进平静的水里，泛起些许涟漪“殿下想跟我聊什么？”
殿内只有两人，两人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对方的眼睛，殿内除了噼里啪啦的烛火声就是两人的呼吸声。
两人的眼中有探究，内心波涛汹涌，可呼吸一直都平稳毫无变化，就是这半柱香的对视，都将彼此心底那满满的欲望看在眼里！
少年眼底的欲望让她非常满意，他那平静的眼里藏着欲壑难填的波涛汹涌，少女嫣然一笑“十六岁生辰礼，我送你出这牢笼你可愿意？”
少年也不再装什么，拧着眉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不知殿下想在我这儿得到什么？”
“呵呵呵～～”少女对他的反应很满意，终于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样子有些喜笑颜开“恩弟呀……你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能给我什么？”
少年敛下眉看着桌子不语，是呀，现在的他有什么能力给她什么？自己都好笑的低笑出声，只是那笑声里塞满了无奈和自嘲。
“你还没回答我，你愿不愿意出宫立府？”少女的手指轻轻的敲在桌面，让他回过神来。
少年抬起头再次直视她的眼睛，想从她眼里看到原因，紧闭的嘴唇表达着纠结。
少女看着他轻轻的说到“当然，你不愿意出宫我也不会逼你的，盈娘娘一个人在这深宫之中无依无靠也是可怜……可是……你这样呆在她身边又能做什么？她一样被人拿捏在手中，你却毫无反抗之力呀……唉……”少女起身，走到烛火前挑着烛心，烛光在她眼里太暗了，她都没有看清少年的面部表情。
少年默不作声的看着挑着烛火的少女没有说话，他如果出宫了，那他的母亲就真的孤苦伶仃一个人了…
“殿下。”门外传来了荣嬷嬷的声音。
“何事？”少女转身走到下一盏烛火前，轻轻的挑着烛火。
荣嬷嬷继续朝殿内的二人说到“盈夫人拜访。”
“嗯？”少女放下灯针，转身看了殿门的方向，是呀，天黑了，他今天被侮辱的事儿盈夫人应该也知道了，她知道慕启恩被慕芊瑶带回凤阳宫，肯定是火急火燎的从礼佛居赶到凤阳宫寻找自己的儿子。
少女来到少年身边，看着少年说到“你也不着急回答我，想好了再说吧！走，迎迎你母亲。”
少年起身，殿内烛火通明让少女将他的表情看得真切。他默默的跟在少女身后走到殿门前，殿门打开看到盈夫人的气息都没有喘匀，手里还拿着一个朴素的食盒，看到少女后慌忙跪下行礼“奴婢参见公主殿下。”
少女快步上前一把将盈夫人扶起，并没有让她跪下行礼“盈娘娘怎的又给我行礼了？是不喜欢瑶儿了？怎会如此生分了？”
“不不不……”盈夫人连连摆手，眼眶红红看来是刚哭过“奴婢只是……”
“嗯？盈娘娘这是给瑶儿做好了晚膳么？瑶儿还真是饿了呢。”少女打断了她的话，知道她是关心则乱，她亲切的拉着盈夫人的手步入殿内，对着身后的荣嬷嬷说到“嬷嬷，准备用膳吧。”
“是。”就算再不心甘情愿，荣嬷嬷还是面不改色的接过那朴素的食盒来到了桌前，将食盒里的饭菜摆好。简单的饭菜配着高贵的象牙碗筷，在这富丽堂皇的宫殿里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而少女却像没看到一般，津津有味的吃着饭菜，桌上除了尴尬的母子二人，就是吃得香甜的少女。
少女看出了两人的拘谨，吃得差不多后笑着跟盈夫人聊天“盈娘娘，恩弟只比我小几天，今年就满十六了呢，成年礼就该成亲了～”
盈夫人则面色有些尴尬，半晌才开口接话“他人微言轻，还小……”
“呵呵呵～～”少女捂嘴轻笑“盈娘娘，恩弟从小一直都是这么乖么？比我更安静呢。”
“哪儿呢，他小时候可皮了，但有一次从树上掉下来后才变成这样的。”盈夫人看到少女停下，也放下了碗筷，眼里都是柔情的回忆。
“呵呵呵～～人不轻狂枉少年嘛，死气沉沉的那是老匹夫。”少女笑着接话，红肿的双眼在烛火的照耀下显得更肿了。
“殿下。”点翠端着药来到了殿内，看着还赖在殿内的母子二人有些嫌弃。“该喝药了。”
“唉………”少女轻轻叹气，不知道是生气她打断了话题还是让她喝药“三皇子的药呢？”
点翠僵在原地，不知道如何回答。少女接过药碗，看着碗里那黑不见底的汤药轻轻的说到“点翠，以后让人每日把三皇子的药熬好送到礼佛居。”
“不………我们可以自己熬的，不劳公主挂心。”盈夫人赶紧开口拒绝，她怎么不知道，贵人贴身的人都是心高气傲的，怎会甘心去伺候一个身份低微还不得宠爱的人。
点翠墨立在那，低着头没有做声。少女摇了摇头一口气把药喝了，把碗丢回她的托盘里，拿起漱口水把满嘴的苦味洗掉后轻轻的喊到“香草。”
香草听到她的呼唤快步走到她的身边，规规矩矩的行礼“殿下。”
“从明日开始，你负责三皇子的药，直到三皇子康复为止。”少女脸上还是温温润润，如果不是语气生硬任何人都没法从她脸上看出她的情绪。
“是。”香草遵命后步出了内殿，她乖巧的去熬药了。
“今日天色也晚了，我每日喝了药都有些犯困，就不留盈娘娘了，瑶儿多谢盈娘娘的晚膳。”她晚上的药里有些助眠的药，只是为了让她能休息好一些。
母子二人赶紧起身告退，荣嬷嬷把二人送出凤阳宫，步入内殿时就看到少女撑着腮看着点翠轻声抽泣，她走到点翠身边严肃的说到“殿下的血燕羹熬好了么？熬好了赶紧拿过来，殿下吃好后要就寝了。”
点翠抹了一把泪后快速的离开内殿，只是她一直低着头，没有看到少女从始至终一直用考究的眼神看着她，直到她消失还是一直看着门口的方向。
“殿下不要怪她，她只是之前欺负那个人习惯了，也怪我，没有好好规矩她们……”荣嬷嬷扶着少女起身坐到榻上。
少女收起来所有表情，看着蹲在她下首替她脱鞋的荣嬷嬷，轻轻的问到“嬷嬷，点翠对我了解多少？”
嬷嬷脱鞋的动作滞了片刻后回答到“她是从小陪殿下的，一直陪了您五年，她对殿下的了解应该一直停留在年幼时，应该不会有太多的记忆。”
少女拉着嬷嬷坐在榻沿，将头靠在荣嬷嬷的肩上，闭上眼睛深深地吸着嬷嬷身上的味道“好多年没有那么认真的闻嬷嬷身上的香味了…就像母亲一样…”
荣嬷嬷双眼再次泛红，少女是从小喝着她的奶长大的，她对少女的感情并不比亲生的差“老奴身上哪有香味，全是臭味。”
“嬷嬷衣服上的皂味让我很怀念……”少女闭着眼睛轻轻的说到“嬷嬷，点翠还分不清我已经回来了，还是她变了？”
嬷嬷轻轻的拍着少女的胳膊，慢慢的摇晃，就像在哄她睡觉“她没变，只是她还没适应您真的回来了，明日我会亲自跟她说的。”
少女在她的摇晃下声音越来越轻，感觉快睡着了“嬷嬷，她知道我中寒蛊的事儿么？”
荣嬷嬷思考了片刻后回答她“她是知道的……当初你寒蛊发作，陛下全国招医，全国都知道了呢。”
少女没有说话，当荣嬷嬷以为她睡着准备将她放下时，她悠悠的开了口，语气轻轻的颤抖“嬷嬷……我好怕……”
她好怕，她怕最亲的人跟她不是一条心，她怕她最信任的人给她致命一刀，她怕自己时间不够来不及做最重要的事儿！
“不怕，殿下还有老奴呢…”荣嬷嬷拍着她的手臂，唱着儿时哄她睡着的催眠曲轻轻的摇晃着她，没一会儿就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她睡着了。
荣嬷嬷轻轻的将她放在床上，给她掖好被子，点翠就把燕窝羹端到了榻前“嬷嬷，燕窝来了。”
荣嬷嬷转过身皱着眉，像看着个弱智一般看着她，语气寒冷的说到“拿下去倒掉吧。”
“可是这是血燕…”点翠不解的看着荣嬷嬷，白痴的话脱口而出。
声音有些大，引得榻上的少女翻过了身。
荣嬷嬷赶紧坐下有节奏的拍着少女，对点翠最近的表现越来越看不懂，她有些生气的朝身后的点翠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点翠咬着牙心里不满，有些忿忿的转身离去，那重重的脚步声让荣嬷嬷眉头都快拧成了筷子！看来她真要找时间跟点翠好好谈谈了！
—————
礼佛居的晚上，竹叶被夜风吹得瑟瑟作响，平添了些许恐怖与凄凉。
书房里，少年看着跳跃的烛火陷入沉思，满脑子都是少女那精致的面容和她那深邃的话，两人都是一样的，眼底深深的埋着不甘与欲望！只是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到底还是什么需要她去抢的？
“启恩，让母亲看看伤得重不重？”盈夫人眼泪汪汪的走进书房，伸手解开他的衣襟，看到他腹上那一片淤青捂着嘴眼泪飒飒落下。
少年赶紧拉紧自己的衣服安慰着哭泣的母亲“我没事儿。”
“还没事儿，都淤青了……这要是伤到脏腑可如何是好？”她埋怨下手的人会如此狠心，又埋怨自己无能为力。
“母亲，太医说过几日便好了。”
“多亏遇到了殿下，不然你真是九死一生了…”盈夫人擦着眼泪，脸上终于有些许安慰。
“母亲～”少年拉着母亲的手，让母亲看着自己的眼睛吞吞吐吐的说到“如果……如果我说我想出宫立府…你……”
盈夫人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真的长大了，也守了很多委屈和不甘，可是她舍不得他受一点儿苦，她想拒绝，可是总不能让他永远呆在宫里，可是他对于皇帝来说就是个透明人，他要如何跟皇帝提出宫立府的事儿？“你要如何跟陛下提出宫立府之事？”
“现在只等我的决定了，这是十六岁成人礼的礼物。”少年把母亲眼中的担忧看在眼里，轻轻的安慰母亲到“母亲，我想好好保护你，可若是我一直被困在宫中，我们最后只有死路一条！母亲，儿想拼一把！”
“夫人，香草姑姑来了。”门外通报的宫女打破了屋内沉重的气氛。
母子二人收拾好情绪后就看到香草抬步入内“奴婢参见三皇子，盈夫人。奴婢受公主之命给三皇子送药，请三皇子趁热喝药。”凤阳宫跟礼佛居的距离挺远的，滚烫的药到的时候温度刚好合适，香草从食盒里把那碗药放在了书桌上，少年面不改色端起来一口喝掉“多谢公主殿下，多谢香草姑姑。”
“奴婢告退。”香草收拾好碗快速退出书房，火速赶回凤阳宫，今天的点翠让她心生不满，防备十足。
她回到宫里，食盒直接带到了寝殿外的廊下，放在了寝殿外步入内殿，就看到榻上的少女侧着身睡得香甜，她默默的退出内殿，就看到嬷嬷走了过来“药送到了？”
香草恭恭敬敬的低首回话“是。”
荣嬷嬷点点头说到“殿下刚睡沉，你先下去休息吧，今日我值夜。”
荣嬷嬷亲自值夜她是肯定放心的，这诺大的宫里唯一让香草信任的人就是荣嬷嬷了，她恭敬的回答到“是。”然后快速的退回了奴仆房里，却看到点翠在轻声哭泣，她深吸一口气没有说什么，钻进了自己的位置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