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高中

    经过一个多月的日日夜夜的等待，中考成绩终于出来了。成绩出来的第二天，班主任组织前去拿成绩单的所有同学弄了一次聚餐。从初一开始，班里面有八十多名同学，到初三结束，拿到中考成绩单，考取高中的只有46名同学。吃完饭后，不知哪个老师在学校的大喇叭里播放了小虎队的《祝你一路顺风》。

    喇叭的声音非常大，几乎整个镇上都能听见，我和同学们坐在餐馆里，听着从学校里飘来的歌声，不禁悲从中来，无端的怀念起大家一同度过的三年岁月。

    回想起初中生活，我唏嘘不已。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尤其是看着身边的同学一个接一个的消失不见，那种不可名状的青春的伤痛真的让人一时无法接受。如果没有遇见我的班主任，没有遇见小樱，我可能已经和大多数的农村孩子一样，要么在社会上流浪，要么去中职混日子，又亦或是成为社会上的毒瘤，被无情的扔进监狱改造。

    那天，小樱像是一个社恐青涩的中学生一样，只是安静的吃着东西，她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为初中毕业感到高兴。她一如既往，表现得很安静，风轻云淡。又或者她只是不想过多的表露自己的心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隐藏在内心深处的脆弱。她不时的望向我，眼神中既有期待，又有一丝淡淡的忧愁。

    傍晚时分，我和班上几个玩得还算好的同学去了一家烙锅店，喝了几瓶啤酒。小樱平时和同学们的交流并不多，但看着我欣然接受了同学们的邀请，她便微微一笑，同意和我们一起去烙锅店。

    我发现小樱和同学们基本上没有什么可聊的话题，在座的两三个女生不是谈论着某某同学早早辍学，已经结婚生孩子；就是在小声讲述着自己高中以后要找什么样的男朋友。小樱只是曲意逢迎，强颜欢笑，表现得对讲话的内容很感兴趣。

    而和我一起喝酒的五六个男生则是洋洋得意的吹嘘自己玩过几个女孩子，评论某某女生的身材和样貌。在谈话中，我没有听到一句是跟未来的理想有关的，没有人谈论自己以后要做什么，没有表示对高中生活的期许和希冀，出现最多的字眼儿还是女人。

    酒过三巡，一群人高高兴兴，跌跌撞撞的走出烙锅店，简单说了一些离别的客套话之后，大家便挥手告别，从此奔赴不同的人生。

    小樱扶着我，我们两个人行走在葱郁碧绿的田野小路。她用力的攥紧我的胳膊，生怕我下一秒就会突然消失一样。

    因为喝酒的缘故，我的头脑有些发昏，经过一个隐蔽的天桥下时，小樱踮起脚，轻轻的吻了一下我发烫的脸颊。

    我瞬间有些木讷，心脏怦怦乱跳，像个木头人一样杵在原地，久久不能平静。

    小樱的脸刷的一下红了起来，假装很镇定地走在我的前面。

    “佳木，你喜欢和这些同学待在一起吗？”小樱没有回头看我，而是自顾自的说道。

    “也没有啦！谈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只不过他们目前是我所能接触到的人，人嘛，总不能离开群体，特立独行吧！”我一时兴起，不知道从哪本书上搬运一些自己读过的句子来简单回答。

    “你呢？你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吗？”我随口问道。

    “我也不清楚，有时候觉得人越多的地方，我越感到孤独。他们一个个兴高采烈，滔滔不绝，但是说的东西好像与我无关，都是在说他们自己。其实，我的圈子很小，只有很少的几个人值得我关心。”小樱抻开双手，小心翼翼的走在田垄之上。

    “那我是你心中的那几个人之一吗？”我迫不及待的问道，一脸期待。

    “不是！”

    听到这个回答，我的心顿时拔凉拔凉的，一阵醋意涌上心头。

    小樱见我没有反应，轻盈的像个调皮的孩子一样，跳下田埂，回到小路上望着我。

    “你是我心中的唯一，不是其他几个。”她有些羞涩的回答。

    看着我不知所措的模样，她展颜一笑，“你是不是觉得我太花心了，说出这种话。”

    我语焉不详，结结巴巴的说道：“没…有。你…也是…我心中的…唯一。”我觉得自己的脸像火烤一样，火辣火辣的。

    天空阴沉，乌云密布，眼看就要下雨。

    我突然记起村里面的堂叔说好要在镇上等我，用他的摩托车载我回去。我简单的和小樱说明情况后，就要跑回镇上。

    小樱一把拉住我，徐徐的从书包里拿出一本王蒙的《青春万岁》递给我，临行时还嘱咐我回去以后给她发短信。

    我有些敷衍的答应她，随后迫不及待的跑回镇子，我可不想一个人再走夜路。

    ……

    周六，一个阴沉沉的下午，学校的录取通知书到了。没有意外，我没有被毕节一中录取，而是被另一所在市里面排名还算靠前的民族中学录取。虽然心中有些不甘，但是我已经很满足了。我没有去县城上学，而是直接去了市里面，后来班主任打电话告诉我，和我一起被民族中学录取的还有另外一个女同学。原本我的分数还差两分才达到民族中学的录取分数线，但班主任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说我是一个很努力，很有上进心的学生，这所学校的老师才勉强同意录取我。那年我们镇上初三毕业班的学生被市里面中学录取的只有四位。

    小樱不出意外，去了一中，而且还是以第一名的成绩被录取的。除了市一中，贵阳市的几所私立学校也向她抛出了橄榄枝，承诺只要她前去就读，生活费学费全免，而且每年还有一笔不菲的补助金。

    因为我的原因，小樱选择了留在本市的一中，而不是去往更发达的省会城市。因为我的分数没有达到民族中学的最低录取分数线，所以我没有申请住宿的资格，没有助学金，只能自己在外租房。

    抵达学校的第一天，我有些失望。学校周围的房子每个月最低要600块起步，而且还要自己买被褥和床，买做饭的炊具，碗筷和柴米油盐。那时候，我有些想要放弃，产生了回到县城一中去上学的念头。但转念一想，自己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而且小樱为了自己做出了那么多的牺牲，我岂能说放弃就放弃？我狠狠给了自己一个巴掌，骂自己懦弱无能。

    当一个农村孩子突然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面对文化的冲击和贫富的差距，那一刻，我才知道人和人之间的差别原来那么大，我逐渐消沉，陷入了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