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游戏结束（二）
奕真走出门，面前是一条宽广的步行街，人头攒动，吵吵嚷嚷。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街上来来往往的除了人，还有很多匪夷所思的形象——有人身，但头是牛羊猪狗豺狼虎豹各种动物的；有或走或爬或跳的各种兽身，头却是人头的；有青面獠牙，看起来就像是某种凶恶的妖魔鬼怪的（奕真要不是已经见过阿修罗，这时候怕是要被吓得再死一次）；甚至有索性就是一个硕大的脑袋，在地上骨碌碌滚过……
而能被归为人形的形象中，也没有像奕真看起来这么普通的——要么神采不凡，衣着华丽；要么背着造型夸张的武器或道具，踩着云朵飘浮在半空；一些人长着翅膀；一些人面色惨白，嘴角伸出两颗尖牙；一个比阿修罗还要高的巨人从奕真面前走过时，奕真不由地倒退了两步，后背撞上坚硬的墙壁——他刚才走出的那扇门已经不见踪影。
奕真仰头，发现上方是一个银光闪耀的高耸穹顶。也就是说他现在是在一个巨大的空间中。他完全看不到穹顶的尽头，只能推测出这条大街，加上街边两排高大的建筑，只是整个空间的一小部分。
“天界特产”，“乾坤法宝”，“九制仙丹”……奕真看到街边建筑上挂着的一个个巨大的招牌，有的是金字，有的是银字，有的招牌嵌满了宝石。人流在建筑间进进出出。
这些是商店？奕真正好奇，这时一个身着黑色短袍，风姿英秀的身影走到他面前。正是若行。本就极美的脸上此时容光焕发，但双眼仍是冰冷的神色。
“我们走吧。”
若行说罢就快步进入人流，奕真只好赶紧跟上她。
奕真问：“这是哪？”
若行边走边说：“这就是接待大厅了，玩家出入戏院都会经过这里。不过我们要去的是前面另一个区域。”
奕真：“那这些商店是？”
若行目不斜视地说：“人间的机场或者主题公园里不是也有很多商店吗？卖纪念品和特色食物，算是戏院的一项周边产业。”
他们说着路过了一家叫做“人间美味”的宽敞店面，从门口飘出阵阵诱人的香味。这家店的门口排着一条长队。奕真看到队伍中一个猪头人身的家伙口水都从嘴里流出来了。奕真对这些形形色色的商店很感兴趣，比如“法术书大全”和“玩家形象设计”他都很想进去看看究竟。但若行一直快步向前，好像在赶时间，他只好作罢。
当走过一家叫“六道精品服饰”的店铺时，橱窗里的东西让奕真不得不停下脚步。若行见状也停步回头，奕真指着橱窗说：“你看，这不是你的……”
只见一对碎星摆在橱窗中央，旁边竖着一个标牌，上面写着：明星武神若行同款手镯——碎星，限量销售。店内同时有售碎星护符……
“假的，这些只是装饰品。”若行瞟了一眼转身就走。
奕真追上去说：“那标牌上说你是明星！”
若行没睬他，像是并不想讨论这个话题，奕真便识趣的没再多问。
终于，商店街眼看要到头了，前方出现一个路口。路口中央矗立着几块足有几十米高的水晶石，作为巨型屏幕，播放着影像——
画面飞过层层云雾，云雾缭绕间现出一座座琼楼玉宇。一层云雾一层天，越往上的景象越光彩夺目，如梦似幻。
画面上出现一行大字，“天界，二十八层天满足您想要的一切享受。”
画面切换，这次的内容奕真很熟悉——画面从布满浩瀚星辰的太空快速推近到一颗蓝色星球——再近，俯瞰如蛛网般的城市全貌——再近，高楼大厦间热闹的街道上，各色店铺鳞次栉比，人来人往。
字幕显示，“人间，真正忘我的全沉浸式体验。”
接着，奕真本来以为是自然纪录片的混剪，看了一会才发现在各种人迹罕至的美景间，尽是一些他从未见过的怪异生物——有双头的犀牛；无头但是在肚皮上长了一张大脸的怪物；独脚的长毛圆球……商业街上的怪异形象相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画面最后定格在，坐在富丽堂皇的宫殿中，三只举着酒杯，满脸笑容的狐狸。
“妖界，极致狂野，极致诡谲，极致浪漫。”
画面又切到一片刀山火海，鬼怪横行的景象，配文“地狱，骨灰级硬核玩家的终极选择——连续三劫蝉联‘宇宙苦痛榜’榜首。”
最后，水晶大放异彩，光线在空中组成一行字——“堪忍戏院，为游戏而生。”
若行和奕真此时走到了商业街的尽头，奕真看到另一块巨型水晶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
自在天人：一世（九百二十一亿六百万岁）——一亿五千万最胜信力
化乐天人：一世（二百三十亿岁）——五千万阿迦罗信力
兜率天人：一世（五十七亿六百万岁）——二千万矜羯罗信力
夜摩天人：一世（十四亿四百万岁）——一亿频波罗信力
忉利天人：一世（三亿六百万岁）——三千万频波罗信力
四天王天人：一世（九百万岁）——四百五十万那由他信力
人：五百年——五十万亿信力
……
奕真指着水晶问：“这些是什么？”
若行：“游戏体验的价目表，列出的是进入各界相应身份的价格。”
奕真：“还可以做天人？我还以为天人都是给戏院工作的呢。”
若行：“天界众生大部分也是玩家，也都是花信力入戏的。我也是。进入天界时可以选择不失去之前的记忆，所以天人都明白他们处在戏院里。只要满足条件就可以获得戏院的神职，毕竟花了着么多信力进来，有赚回来的机会谁也不会放过……”
奕真打断她：“先等一下，信力到底是什么？那由他，频波罗，矜羯罗这些又是什么？”
若行：“信力是来自灵魂的能量。每个灵魂都有，或多或少。这宇宙中的一切都是信力显化的结果，大到一座戏院，小到一个法术。只要有足够的信力，就可以做很多事。进入天界需要付出的信力极高，所以用到了那由他等等巨大的数量单位。”
奕真：“这信力听起来怎么有点像钱？”
若行：“钱其实就是信力的一种物质形式。”
奕真忽然看向若行，期待地问：“也就是说我只要有五十万亿信力，就可以继续去做人了？”
若行一脸的无法理解：“做了四千五百年人了，还没做够？”
奕真：“可我现在的感觉只有十七年啊！可能还是觉得，舍不得家人和朋友吧。怎么能知道我有多少信力？”
若行叹了口气，把奕真带到路口边一排竖着的石板面前。奕真走近一块石板，石板上随即亮起一大块——就像是个屏幕，上面写着“欢迎使用堪忍信力储蓄系统”。若行指着石板上一个凹槽说：“把手放进去。”奕真照做。
屏幕上随即显示“未开启信力账户，是否查询体内信力？”以及“是”“否”两个选项。奕真点是。
“一万零三亿”
屏幕上显示出一个数字。
“五十万亿五百年，一万亿的话……”奕真念叨着，忽然看向若行，“我是不是可以回去再过十年？”
若行摇头：“人间的体验比较抢手，五百年起售的。”
奕真：“那怎么才能获得信力？”
若行：“经营戏院，在戏院获得一个神职，或者修行。不过除非你像阿修罗一样去抢，哪个短时间内都赚不到五十万亿。再说，你现在就算回去也不可能让你起死回生，你只能重新投胎。你很难再遇到你的家人，即使遇到互相也不认识。我劝你，还是向前看吧。”
这时，路口的巨型水晶忽然再次亮起，这次没有影像，只是显示着醒目的几行字：
“天魁学院，武神科扩招。
合格录取者将成为堪忍天界见习武神。
学费全免，入戏体验费全免。
报名请至入戏区八十二号柜台。
距报名截止仅剩两日……”
奕真又指着水晶上的字问若行：“天魁学院是什么？”
若行：“天界忉利天的一所学校，传授各神职所需的知识和法术。法术研究水平之高在宇宙间都享有盛名。虽说收取高额的信力作为学费，很多天人和天界其他玩家到了一定年龄都会去那上学。”
奕真惊讶地说：“天界还有学校？”
若行：“当然了。做人不易，做天众也不轻松，也需要受教育啊。”
奕真：“这上面说学费和入戏体验费全免，是说不用信力也可以去天界了？”
若行：“前提是你能通过考核。而且免费扩招是因为最近阿修罗的侵扰越来越频繁，堪忍希望尽快培养一批武神增加战力。成为见习武神，就要做好跟阿修罗战斗的准备。”
奕真想到阿修罗的样子就不寒而栗，当然不会想去做什么见习武神了。
若行带着奕真又走过一条长长的过道。此时两人头顶上方悬着由光线组成的“出戏手续”几个大字。奕真看到数不清的柜台在他面前一字排开，形形色色的玩家分散在各柜台前。若行把奕真领到一个柜台，他们前面已经有一个蛇身人面的玩家正在跟柜台后说着什么。若行和奕真站在几米之外的地方。
“好了，”若行面对奕真说，“这里就是取记忆球的柜台。我需要尽快回天英殿复命，就送你到这了。”
奕真：“那取了记忆球之后，我该去哪呢？”
若行：“我帮你召了一头出租兽，就停在戏院的门口。它会把你带到你的戏院。希望你尽快回忆起自己是谁吧。”
若行默默看了奕真片刻，然后抬起右手腕，两片碎星从手镯上脱离下来，一片悬浮在空中，一片落到若行食指上，变得就像一枚戒指。若行食指轻轻一划，一根银线凭空出现，穿过空中的碎星，变成一条项链。
若行：“之后遇到什么问题的话，可以随时用碎星跟我通话。”
说着项链飘到了奕真胸前，银线在他颈后轻轻系上了。
奕真一时有点受宠若惊：“这是……你的武器。这没关系吗？”
若行淡淡地说：“原料还有，我再炼两片就是了。使用方法，你试一下，只要皮肤跟碎星接触时，默念我的名字。”
奕真照做，将手指放到项链上，默念若行。意识中忽然传来水一滴一滴落入水面的叮咚声。
“我就会收到。”
若行说着抬起右手食指，碎星的表面此时正扩散着一圈圈涟漪一样的光芒。若行把食指按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没有动嘴，奕真却清楚地听到了她的声音：“从这里到你的戏院一路都会很安全，目前阿修罗的目标只是堪忍。那么，再会了。”
接着若行转身，正要离开，奕真忙说：“等等！呃……感谢你最近帮了我这么多，那个，很高兴能认识你。”
若行明显是愣了一下，然后缓缓转过半边脸说：“我和你，并不是第一次认识。”